讨薪备忘:木工老周的烦心事

　　本报记者 刘丽普

　　引子

　　11月19日上午，站在太阳下，身上暖洋洋的。51岁的老周像猿猴一样，爬到5层楼高的钢筋架上做着梁模，他在建筑工地上做这样的工作已有30来年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

越感到力不从心，有来自家庭的压力，也有来自被欠薪的困惑。

　　在外务工30年

　　老周的名字叫周大宝，家住徐水县崔庄镇南宫村，今年51岁。在建筑工地上做木工活是老周30年来惟一的谋生手段，他也是靠这个“手艺”养活了一家老小，他在外务工所得，几乎是家里惟一的收入。

　　目前，老周正在保定北市北部的一个建筑工地干活。30年来，他常年在外务工，一个工地完工了，马上带上铺盖卷走向另一个工地。只有麦收、秋收秋种和春节在家呆上几天，一年到头在家住不了几天。

　　19日上午10时，包工头慈建国把老周从数十米高的架子上叫下来，老周在工地旁边的办公室里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头戴安全帽，上身穿的迷彩服与土色更为接近，“反正干的也是脏活，在工地上一般只穿一套衣服。”老周笑笑说。这是老周有生以来第一次接受采访，记者可以明显地感到他有些紧张。他不由自主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烟纸，烟盒里装的是烟丝，平时他就用小纸片卷烟吸。他很麻利地卷好烟，一边吸烟，一边与记者聊着。

　　老周20岁左右就在外面做木工了，到现在，老周已经在工地上死磨烂打30年了，也算是个老木匠了。包工头慈建国说，工地上没有难得住老周的木工活，活干得也很不错。

　　老周说，现在天天爬到数十米的高空作业，有点儿力不从心，“我挣的是玩命的钱。”

　　“没办法，别人也说我年纪大了，不该出来了，可是，不出来，家里就没法过了，就等着我挣钱呢！”老周显得很无奈。

　　一笔辛酸账

　　几乎每一天，老周的活动空间都超不出工地这么一个空间，吃、住、工作都在这里。

　　老周每天5时多起床，匆匆收拾一下，饭后6时就开工，一直到12时下班。午饭后13时上班，天黑了收工。每天的饭食也很简单，吃的最多的是大白菜和馒头。老周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对他来说，吃什么、干活有多累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干了活能否真正拿到钱。

　　老周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平时在工地上几乎不花钱，年底回家后，花二三十元在集市上买件衣服就很知足了。老周的消费仅限于吸烟，有时候与老乡到外面“改善”一下，也就是吃碗面或一盘炒饼、半斤饺子，偶尔喝几口酒。“而家里的消费，感觉总也满足不了，钱一拿到家里，还没怎么花，就不见了。”

　　老周说，家里虽穷，也会尽力满足父母的消费。不过，父母的景况很让他担忧。父亲72岁，以前身体状况很好，老周出来后，地里的农活主要由父亲来做。去年父亲患病后，不仅需要人来照顾，还得时不时地花钱治病。家里有8亩多地，主要种玉米和小麦，除了家人的口粮，急用钱时也卖一些。一个6口之家，里里外外的消费，每年得近万元。眼下，不小的一笔开销就是要买过冬的煤了。

　　目前，老周每天的工资是45元，减去有事缺工，每月能挣1000多元。这样的收入虽然不太稳定，若都能拿到手中，满足家里的消费问题并不大，“现在挣钱没个准，只有拿到手中才算是钱。”老周这样说，因为他有过被欠薪的经历，家中的经济依然很紧张。

　　难解欠薪的结

　　老周已经不止一次被欠薪。

　　1998年，老周召集了村里的几个人给一个叫王德成(音)的包工头干活，到现在还有7000多元没拿到手。6年来，他多次去找那个包工头要钱，不是见不到人，就是说没钱。

　　“反正我们每年年底回家后，都会要钱去。”老周说，那次打工可把他给害苦了。老周给包工头在本村召集了几个人，自己和他们一样干活，钱没多挣，被欠薪以后，老乡们年年来他家要钱，家里都没法安生过年。后来，从包工头处要来欠条后，发现老周被欠的钱最多，人们才开始理解他。

　　去年秋季至今年夏季，老周在沧州肃宁一中施工，完工时只拿回800元钱，被欠了5000多元。“欠钱也得干呀，不干肯定是挣不到钱。”老周自言自语道。

　　目前保定工地上的包工头与在肃宁施工时的包工头都是慈建国，老周经常不断地打问钱的事，包工头也正为这事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多次向河北省建设集团石家庄分公司要钱无果，老周也表示理解。

　　在肃宁施工时，老周同村的周建刚召集了近百人，因为工人们没有拿到工资，天天到周建刚家里要钱，致使他在外打工都不敢回家了，他的妻子同样没办法呆在家中，把养的猪卖了，然后锁上大门出去打工了。

　　老周说，事实上，周建刚当了“替罪羊”，他也是被欠薪者，只不过是他召集大家一起打工了，村民们朴素的想法就是：“你找我去的，我得向你要钱。”

　　当记者问到，除了年底到包工头家里讨要工钱外，有没有想过用其他的方式要回自己的钱时，老周很困惑，“一年到头在外干活，没时间天天要，更没有精力打官司告状，告人家还得先掏钱。说实在的，谁也不愿意沾惹官司，也不懂得怎样去告。”

　　老周说，他出来干活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给谁签订过合同。在他老实、善良的心目中，干了活，记得给钱就是了，签不签合同都是一样干活，周围的老乡也没有签过合同。

　　家里一贫如洗

　　按照事先说好的，午饭过后，记者要随同老周去他家里看看。临走时，老周急忙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虽然也是旧衣服，老周看起来还是明显显得年轻了几岁。

　　汽车行驶了近一个小时后到达老周家。老周的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除了一部电话、一个老式的柜子和一个掉了玻璃的大衣柜之外，再也看不到一件像样的东西。

　　老周的父亲坐在家门口晒太阳，老周的母亲接待了记者。老人的房间还没有取暖，阴冷阴冷的。老周的母亲说话的过程中不时地叹气：“家里还没有买煤，趁还没下雪，再烧几天柴火，老周媳妇也烧秸秆做饭，省一点儿是一点儿，100元的煤能烧几天，还是省省吧。”

　　提到欠薪的事，老周的母亲更是无奈，“拿不回来钱，日子就没法过，我这么大年岁了，还得给不停地张罗，要不是我，这个家就没法维持下去。”老人还说，刚刚整了几百公斤玉米堆在院子里，准备卖了换点儿日常的零花钱。

　　记者回保定工地时，老周没有同我们一起回来。他说，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等第二天早上自己再坐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