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中心新浪首页 > 新闻中心 > 国内新闻 > 正文

在农场外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1月30日10:02 三秦都市报

  农场在我心中,始终是神秘的。将田地的一部分突然圈起来,筑起围墙。我想象不来它存在的意义。我一直劳作在它的身外。农场初建时,母亲还去里面平整过土地,她说当时好像要搞什么示范或者研究,但一直也没见有好消息传出来。

  农场附近的那片地以前生产队是种棉花的,种前用犁深翻、耙种和施底肥,所谓“春骨朵绽,种棉蛋”,棉花成熟后,望过去一片白,母亲一次生病,五六岁的我就自告奋勇去
地里摘棉,我专拣大花去,手尖眼快,这是我留在乡间的趣事之一,我的表现赢得了广泛的称赞。但我不在乎这些,收工后我急急往家赶,母亲在炕头躺着,老远就听见了我的叫声,而看到的我小脸上挂着诡秘的笑,我穿着的背袋式的工人服里,塞的鼓鼓囊囊,我慢慢从里面取出了两三个大红薯,是人家给的。我和母亲都笑了,我初次体会到劳动的快乐。地分给我家后,只有九分,却窄长的要命,改种麦子和玉米,玉米只能栽三行。母亲做什么都不愿落在人后,逢不上学的日子,天不亮就带上我和妹妹去锄草,等别人下地时,我们已完工了。母亲还会带我们给玉米捉虫,一棵一棵的捉。农场就呆在地的南头,常常能看见我们娘仨,钻出地后长长的出气和发愣。

  我们的那片地是流水地,靠近农场处是斜坡和坑洼。浇地时水从北往南流,结果都积在了那里。所以庄稼长得并不旺盛。收割时就从那里开始。有一年收麦,我和母亲并排往前,不曾想我一下子就将镰刃拉在了母亲的手臂上,流了许多血,那条疤痕一直保存了很多年,类似的“农伤事件”母亲还受过很多。还有一次是中午,母亲在地里晕倒,幸好我和妹妹放学归来,将母亲扶上麦草车拉到农场,在承包农场的四伯家喝水后歇了半天才缓过来。我们常去农场里讨水喝或买桃吃,说是买,其实也不给钱。农场里种了许多桃树、苹果树和油菜。外村常有人来偷,虽然养了条大狗,却防不住,连续几家承包者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一家有经验,加强了看护,可能还赚了些钱。有几个小子夜半去偷,将头从水渠和兔子刨开的墙洞伸进农场,正琢磨从何处下手时,就被一记马勺给砸蒙了。

  我们对农场附近这一溜地儿进行了诸多改良,父亲在粮油部门工作,可以搞一些种子,经过精心耕作,试种往往是成功的,这个秘密别人只是猜测,具体却并不知情。我们似乎发挥了农场的一些作用,但我们毕竟不是农场主。惟一没变的是,地里的梁畔上还一直套栽红薯,每年到了时节,母亲和邻人就要抓阄定夺栽的地方,她写纸条,故意将一个团松,结果我家每年就种在地畔的北头。父母在前头栽,我抱着妹妹坐在地头,憧憬着有红薯吃的日子。我家红薯属密植,不像别人家种的宽,红薯连年丰收,产量达到2000多斤。在家里倒成一大堆,有人来问父亲种植时有何技巧,父亲说:“捏死脖子吊死根”,意即栽种时需底下土虚,上头土紧。这是父亲总结出的经验。

  但起初对于农事他是没有什么在行的,是生活逼着他放下苦读多年的书本,继续回到土地上来劳作。一介书生开始在这里学种地。但他却不会用力,常常东倒西歪,别人看着也费劲,就说:“书生,你不是在农场里干过么?”父亲就歇下来,学老农用麻纸卷烟,和他们蹲在地畔上闲聊。他1970年八月从郑州粮食学院毕业,和全国48所院校的毕业生一起被拉到三门峡库区的华阴农场劳动锻炼,一切都是部队编制,半军事化运作。那时华阴庙里驻有部队,是不许参观的。父亲去那里磨完面即回。吃饭一般是早稀汤午干粮,过年时每顿两个馍和烩菜汤,1970年春节杀了一头猪,肉却让人给偷了。没处住,就在平地下挖三尺深坑,挖出之土顺坑周边加草拌水垒成三尺高的围墙,再用木棍、油毡盖顶即作房用。农场里种麦和油菜,父亲干了两个多月的修渠、晾晒小麦、栽油菜苗后,农场要会榨油的人,他刚好学的是油脂工学专业,就和另外五位同学被抽去开95型榨油机了,所以比别人能稍好一些。但这时土地承包到户,父亲就必须亲自耕耘了,由于初次不会扶犁,洋相百出。多年后父亲写了一首《四十始务农》的诗:“四十始务农,扶犁初学耕。田连阡陌径,一亩整挂零。东方微发红,牵牛扛犁行。黄牛稳拉绳,扶手左右动。突然铧深钻,忽然犁放空。气得牛喘气,累得我身痛。行家三来回,我独奔六程。回看所耕地,突兀面不整。仰首望天空,太阳正南中。妻笑我无用,自愧为书生。”其啼笑皆非的样子还颇有点像聂绀驽《散宜生诗·北荒草》的况味。至今想起还是备感谐趣,母亲说:“你爸那时拿力气扛,也难为了他是个读书人。”

  父亲带领我们一家四口辛苦劳作的情景,农场一定全部看在了眼里。它艰难着我们的艰难,也快乐着我们的快乐。我知道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农场情感”,它有时并不像美国乡村电影那样迷人。我曾经看过一本名叫《农场岁月》的图画书,绘的是一段和父亲的经历类似的上海往事。作者陆小弟说:“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自己对农场究竟是爱还是怨,或是爱怨交织。或许,透过芸芸众生的多维视角,‘农场’二字可以看作是在特定时代背景下一群青年生存状态的称谓”。农场是他们的伤心处。一切都远去了,无论美好与否,都会留下怀旧的情愫和伤感,让人想忘却不敢忘,让人会在不经意间想起那一片农场,和农场外那一大片庄稼。但要和那些长年耕种的乡亲比,他们要幸运的多了。而和他们的经历比起来,我在农场外所受的苦也根本算不了什么。那么只有我是最大的幸运儿和受益者了。我在农场外独唱着这首最后的田园牧歌,携着在土地上学会的劳动所给予我的本领和领悟一直走到今天。


 
推荐】【 小字】【打印】【下载点点通】【关闭
 
新 闻 查 询
关键词一
关键词二
免费试用新浪15M收费邮箱 赶紧行动!

热 点 专 题
深圳健力宝获中超冠军
意甲德比言和
2005中国国际时装周
男人为什么喜欢车
女人与车的美丽约会
家居家装实用图库
北京打折楼盘信息汇总
娱乐风月图鉴
刘翔自传:我是刘翔

 
 


新闻中心意见反馈留言板 电话:010-82612286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Copyright © 1996 - 2004 SINA Inc.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新浪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