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蓝天失守 问责制难究环保责

　　信报记者阿富\文黄伟\图

　　-市长8次批示仍执行不力，“蓝天目标”落空，8大职能部门各有推脱

　　-环保问题如何问责成为课题，政府督察室负责人称《行政首长问责制》有待完善

　　-重庆成为西南地区绿色GDP唯一试点城市，官员政绩考核面临刚性环保标准

　　11月25日中午12时，市环境监测中心发布了23日12时至24日12时的空气质量监测数据——主城区平均 综合污染指数达111，为轻度污染天气。至此，2004年的重庆“蓝天目标”宣告落空。

　　重庆江北区市民李小勇在隔天的《重庆晚报》上看到相关报道时，遗憾地抬头看了看天空。作为一名关注自身生存环 境的普通市民，今年“目标”的落空，是他在这个岁末感到的最大遗憾之一。他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重庆没有达到今年的“ 蓝天目标”？

　　重庆市环保部门把目标落空的主要原因归结为“扬尘污染加重、有关部门监管松懈，检查落实不力。”

　　“提出256天空气质量优良的目标并不是玩文字游戏。要知道，2003年，在全国47个环保重点城市中，重庆 的空气综合污染指数排名倒数第二。当初，制定得好好的目标怎么会实现不了？”在消防部门工作的李小勇说“我们需要一个 理想的生存环境，不知道政府、环保部门能否给我们民众一个说法。”

　　重庆主城区特殊的地形结构和气象条件等因素，致使大气污染物不易扩散，因此重庆成为举世闻名的“雾都”。直辖 以来，市委、市政府把改善主城区大气环境作为城市环境保护工作的两大重点之一。先后实施了以“清洁能源”工程和“五管 齐下”净空工程为主要措施的“蓝天行动”，发誓要将久违的蓝天白云请回来。

　　“蓝天目标”就在这个时候被提出来的。2004年初，市长王鸿举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今年主城区空气质量， 70%的天数要达到“二级”(适合人类居住)，也就是全年污染天数只能有110天，其余256天必须为“优”或者“良 ”。

　　这项排名为重庆市政府民心工程首位的“蓝天工程”，随着目标的落空，正在考验着政府的公信能力。

　　八次

　　批示落空

　　在监管大气污染方面，加上环保部门，还有市政、建委、国土、公安、交委、工商、经委共8个部门具有环保职能。 然而，8个职能部门依然没有阻止空气的恶化。

　　重庆市副市长赵公卿等多次召开调度会和现场检查会，专题研究解决各种环保问题，督促各项空气污染控制措施的落 实。

　　3月17日，市政府出台了《关于对主城区易洒漏物质实行密闭运输的通告》。

　　7月1日起，主城区运输易洒漏物质车辆按照市政府通告要求加盖，运渣车被套上了紧箍咒。

　　7月、8月，主城空气质量明显好转。

　　7月6日，市政府又发出《关于进一步严格控制主城区空气污染的紧急通知》，落实主城各区政府、市级有关部门的 职责……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规定都有，但执行不严。”在最近一次针对控制主城区扬尘污染的批示上，市长王鸿举再次态 度严肃的要求有关部门要严格执法。这已是今年5个月来王市长的第8次类似表态。

　　就改善空气环境质量，王鸿举先后8次批示提出要求，特别是今年3月25日召开的全市环境保护工作会议上，强调 要继续将主城区“五管齐下”净空工程作为主城区环保工作的重点。4月初，王鸿举作出批示：“针对一季度空气污染加重的 状况，要采取切实措施确保空气环境好转”。为控制运渣车造成的扬尘污染，4月15日，市长王鸿举分别召集部分重点开发 企业、施工企业和运输企业的老总们开了三场会，督促他们尽快实施改装密闭运输易撒漏物质车辆的工作，还蓝天白云于民。 5月14日，王鸿举作出批示，要求进一步扭转执法不严的问题，控制尘污染。

　　记者调查了解到，近年重庆组织的历次环保执法检查都是由环保部门会同建设、市政、城管、工商、公安等职能部门 联合进行。复杂的管理网络导致责任部门之间存在管理真空。

　　环保局人士向记者“诉苦”，没有检查和查处就难以对这些建设工地忽视环保的行为起到震慑作用，但环保部门在检 查中没有执法权，日常检查工作中经常是发现了问题但要通知其他职能部门的工作人员到场才能进行查处，因此有时候一些被 检查单位并不买检查人员的账。

　　但是，来自市政委、市建委等7个部门的一直说法却是：“我们一直在严格按照市环保局的要求在控制污染，环保部 门有任何问题，我们都及时予以配合、支持。”

　　但是，在导致目标落空的直接原因的背后，有关部门需要好好反思，市政府曾经下达的任务，是否真正落实？环保局 在与其他部门之间的协同、合作上是否出现了问题？

　　问责制暂时

　　难奈环保

　　今年7月1日，重庆市《政府部门行政首长问责暂行办法》出台，它被很多人称为是我们国家第一部关于高官问责的 政府规章，而在这个问责制之下，重庆市石柱县的县长岳忠焕成为因为被问责而丢官的第一位官员。

　　在《政府部门行政首长问责暂行办法》明确：“无正当理由，未完成《政府工作报告》中明确规定应由其承担的工作 任务、或未认真执行市政府的指示、决策和交办事项的；不履行或不认真履行职责，使市政府一个时期的某项重要工作未能按 时完成、影响全局工作安排”的情形都将对其责任人进行问责。

　　那么今年的“蓝天目标”没有达到，显然是符合以上条件的，市政府是否会因此对相关部门进行问责呢？

　　“蓝天目标没有达到，当然值得总结，但是，尽管目标没有达到，但是工作还是比去年有所进步，”重庆市政府督察 办主任何力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问责制主要在于一些重大的安全责任事故上适用，像“蓝天目标”落空这样的事情， 对于问责制来说还很难施行。”

　　那是不是今年的“蓝天目标”就这样落空而一了了之呢？

　　“问责的前提是在不同的部门与官职之间有严格的职责划分，并以宪法和法律来规定何种官员所负何责，谁来问责， 何人依何种程序判定官员失责。由于这个事情所涉及的部门众多，情况复杂，问责制在这个事情的施行上难度很大，”何主任 告诉记者：目标落空，市政府不会就此不管，肯定会加以追究，比如，在年终考核上的评优、评先进等等，相关责任部门肯定 会受到处罚，这也是问责制的一种。”

　　“至少，在今年，我看见政府在环保方面的工作更加公开，敢于设立目标，在努力之后敢于承认目标的落空，是可取 的。”何主任说，“向市民们公布蓝天目标，其本意是将自己的工作主动置于市民的监督之下；将目标量化，足见当初义无返 顾的决心。尽管目标落空，这并不能抹杀一系列实际工作。”

　　有头无尾的工作，肯定会造成公信的缺失，最终让一些振奋人心的目标变得不再振奋人心。相关责任部门，对蓝天目 标的落空负责，既是对市民的尊重，也是对目标的尊重。但是，这个“负责”的尺度该如何把握呢？

　　“具体要对相关责任部门问责到什么程度，目前还需要市领导召开会议进行研究后才能公布给大家，”同时，何主任 也坦承：“以蓝天目标为例，重庆市《政府部门行政首长问责暂行办法》还有待进一步完善。”

　　绿色GDP

　　浮出水面

　　自2005年起，重庆市作为西南地区首个试点城市，即将启动“绿色GDP”课题项目研究，另一种观念的深刻转 变和全新的发展观与政绩观开始浮出水面，“绿色GDP”受到人们的关注。

　　绿色GDP是指绿色国内生产总值，它力求将经济增长与环境保护统一起来。目前有些国家已经开始试行。

　　“绿色GDP将环保指标纳入政府官员的政绩考核，形成选择政府官员更全面的标准，”重庆市统计局普查中心主任 、“绿色GDP”项目研究组组长秦瑶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实施绿色GDP，扣除了环境损失成本，将使一些地区的经 济增长数据大大下降。一旦实施绿色GDP，必将带来干部考核体系的重大变革。”

　　但迄今为止，“全世界还没有一套公认的绿色GDP核算模式，也没有一个国家以政府的名义发布绿色GDP结果。 ”

　　秦瑶说，绿色GDP则力求将经济增长与环境保护统一起来，综合性地反映国民经济活动的成果与代价，包括生活环 境的变化。

　　所以，一旦实施绿色GDP，人们心中的发展内涵与衡量标准就变了，扣除了环境损失成本，当然会使一些地区的经 济增长数据大大下降。因为过去各地区干部的政绩观，皆以单纯的GDP增长为业绩衡量标准，现在要将经济增长与社会发展 、环境保护放在一起综合考评，会因此形成诸多阻力。

　　更为遗憾的是，目前，全国首个试点的重庆“绿色GDP”还需要走很长一段路。

　　秦瑶告诉记者，尽管他们在“绿色GDP”的水污染和工业污染两种统计技术上属于世界一流水平，但是他们走过了 漫长的3年时间，同时，他们在已经环境恶化的流量指标的核算上还存在技术缺陷需要研究。

　　因此，作为一种更新、更准确的政府政绩衡量标准能够被投入到实际的工作中去成熟的运用还有大约10年的漫长时 间。

　　记者目击

　　空气“杀手”

　　重庆市环保局的有关人士表示：“今年虽然不能实现预期的蓝天目标，但事实上今年的空气质量的好天数要比去年的 天数要多。”

　　一个问题是，在“天原化工厂氯气泄露”事件之后，在重庆已经关闭了数家污染化工厂的情况下，为何还实现不了比 去年仅仅多出5%的蓝天目标呢？

　　重庆市环保局有关人士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我市主城区当前对空气质量造成污染的首要污染物仍然是可吸入颗粒物， 而道路扬尘和建筑施工扬尘仍是罪魁祸首。此外，二氧化硫和城区氮氧化合物也呈上升趋势。

　　城市道路和工地扬尘污染占到我市主城区大气污染近6成，市环保部门把无法完成净空工程的问题，归结于基础设施 建设力度加大、新开工大型建设项目多、部分道路与施工扬尘控制措施没有到位、煤耗大量增加和汽车保有量年均增长加快。

　　重庆的扬尘污染真的严重到如此程度吗？本报记者亲自来到了主城区的一些重要建筑施工工地。

　　江北区红旗河沟的立交桥工地，这里被市环保局列为江北区的主要扬尘污染源。在现场，记者看到，挖掘机每撬开一 段路面就会把一大团的灰尘抛向空中，而施工现场除了面对主干道两侧设置了防护板进行遮掩外，几乎没有任何围蔽。工地内 外的地面上已经积下了厚厚的灰尘，这里是交通要道，来往车辆频繁，只要车辆经过，空气中顿时扬起团团“尘雾”，并迅速 地向四周蔓延。

　　市民王小姐反映，他家就住在紧靠工地的某大厦4楼，阳台正对着重庆大道的施工工地。自从施工开始后他家阳台的 窗户就很少打开了，而窗台上也一直被一层厚厚的灰尘所覆盖。

　　记者发现，附近住宅楼朝向红旗河沟转盘的阳台现在基本上都被居民密封起来了。

　　而在位于南岸区的某楼盘工地上记者看到，几幢楼盘的主体工程已经接近完工，但运送建筑材料和余泥散土的工程车 仍在进出不停。每当有车辆经过工地大门附近，这里的空气中就立即腾起白色的灰尘，致使附近行人纷纷掩鼻躲避；同时由于 大量重型车辆频繁碾过，这里的水泥路面已经开始开裂下沉，路面不平致使一些泥土车在这里发生颠簸，个别泥土车内的泥土 就在颠簸中从车厢上盖的缝隙里溅了出来。

　　一位在工地现场的施工人员说，由于工期比较紧，同时施工会影响到一条小区的主要出入通道的交通，考虑到居民出 行方便，施工队并没有在小区居民楼一侧设置围蔽。

　　“长期以来，建筑工地施工企业环境保护意识不强，场地不硬化，尘土飞扬，”市环保局执法大队的执法人员告诉记 者，“车辆不进行冲洗，运渣车无遮无盖沿路抛洒，也是造成道路扬尘的重要原因，而且屡禁不止。”

　　针对我市“蓝天白云”目标，严防违规运渣车回潮，重庆市市政委负责对我市主要运渣车巡查和定点检查。

　　但是，运渣车与执法人员常常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运渣车常常利用执法人员监管的间歇，在夜间和中午冒装后 频频出动，沿途抛洒，扬起阵阵尘土。在晚上8时至次日凌晨3时和白天下午1时2时这两个时段，一些运渣车利用执法人员 监管空档，大肆冒装，沿途抛洒。

　　道路扬尘和工地扬尘污染由市政、建委负责执法。建委有关人士称，他们已经努力，没有实现蓝天目标，他们非常痛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