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金华引入第三方监督公开审理党纪政纪案件

　　核心提示

　　2003年3月，浙江省金华市在全市纪检监察机关试水党纪政纪案件公开审理。

　　党纪政纪案件公开审理，虽然仅仅是纪检监察机关办案中一个程序上的公开，但其所彰显的意义已远远超出了程序本身。正是这个程序的公开，使纪检监察机关长期困惑的如何

保障党员权利、怎样监督监督者等难题，找到了突破口。

　　更重要的是，这个制度创新，使我们看到了加强党内监督当从发展党内民主着力，而发展党内民主，当从尊重和保障党员权利起步。

　　“纪委处理党员干部违纪问题的神秘，在我们这里没有了。”黄加理说。

　　今年66岁、有38年党龄的黄加理，是原浙江省东阳市人大教科文卫工作委员会主任。他的家最近成了街坊四邻打听消息的地方。

　　此前，黄加理作为特邀监察员代表，列席了几次东阳市党纪政纪案件公开审理。哪个案子已公开审理、哪个党员干部被作了什么处理等等，都是大家爱打听的。

　　“前前后后来了好几十个人，对案件的审理，大家关心得很。”

　　一场改革党纪政纪案件审理方式的试点工作，正牵动着这个小城人们的神经。

　　金华市是浙江省惟一一个全面推行党纪政纪案件公开审理的地级市，也是浙江省公开审理案件最多的地级市。小城东阳，是整个金华市乃至浙江省公开审理案件最多的县级市。

　　2002年8月，金华市纪委选择在案件调查和审理工作基础最好的东阳市试点。2002年9月3日，东阳市印发了《东阳市纪委监察局案件公开审理制度(试行)的通知》，这份框架性的文件，勾画出了东阳市纪委监察局公开审理工作的轮廓。

　　第一起案件惹恼了组织部门

　　虽然早就对案件公开审理的难度有思想准备，但突如其来的一系列阻力，还是让东阳市纪委吃惊。第一起案件的审理就遇到了麻烦。

　　第一起案件，是对一个乡政府林业技术员失职案的审理。该林技员既是乡政府工作人员，又是乡党委组织委员。

　　阻力首先来自林技员本人，他不愿意把自己的“丑事”公之于众。接着是乡政府出面说情，不愿意在兄弟单位面前丢面子。再接下来组织部门恼了：“为什么要拿组织部门的人第一个开刀？”

　　为了“平息众怒”，东阳市委副书记、纪委书记俞勇建，带着工作人员赶到乡里，说服各方。为慎重起见，案件审理前，市纪委又专门召开组织、人事、宣传、林业部门等各方参加的协调会。

　　“总算取得了各单位的支持。”会议上，林业部门要求所有乡镇林技员都来参加，以起到警示教育作用。

　　首起公开审理的案件定下来了，审理程序又有了分歧，纪委反复预演，选取最可行的程序实施。“这样审一个案件，工作量增加好几倍。”一位纪委干部说。

　　工作量的增加，和东阳市探索速度的加快成正比。

　　2003年3月，金华市纪检监察机关案件审理工作会议召开。会议把案件公开审理当作一项任务，布置给所辖各个县(市、区)纪委监察局。东阳市纪委监察局立即将这种“压力”直接传送到所辖18个乡镇，要求每个乡镇都试行案件公开审理。

　　问题又出来了，“参加审理的党员干部要求现场公布处理结果”。经过慎重研究，东阳市制定了一套简易审理程序。东阳市纪委常委、监察局副局长王振尧说，对于处分较轻的、不构成重大影响的案件，可以当场宣布结果，“但最终结果还是要以书面结论为准”。

　　据了解，从2002年至今，东阳市公开审理案件60件，其中2004年20件，2003年34件，均占当年审理案件的15%左右。

　　“至今没有一名党员干部主动要求公开审理，他们认为太丢人。这种共识的达成，需要时间。”王振尧说。

　　注重保护当事人的权利

　　一面鲜艳的党旗前面，主持人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中间，被调查人或申诉人、审理人分别围坐在其两旁。不大的会议室里，气氛有些严肃，但让人觉得并不压抑。

　　在玉环、东阳等县市，纪委监察局工作人员精心布置会场，体现出民主、平等氛围。程序上，也有保障被调查者权利的措施。

　　金华市纪委副书记吕朝昀强调，纪检监察机关公开审理案件，不能对党内犯错误的同志使用“被告”、“原告”等司法语言，一律称“同志”，参与审理的人员也必须使用“请你陈述”、“请你申辩”等文明用语。

　　此外，主持人在审理中，只能起组织、协调作用，不允许发表带有倾向性的意见。“不然，被审理人员就会质疑公正性，公开审理案件的质量就大打折扣。”金华市纪委审理室副主任叶涛说。

　　据叶涛介绍，案件公开审理的一个基本原则，就是征得当事人同意，“如果当事人不愿意，我们肯定不会公开审理”。

　　“公开审理过程中，我们不仅允许被调查人自己申辩，还允许他们请有党员身份的律师帮助辩护。”叶涛说。

　　2003年11月底，金华市纪委、监察局公开审理某事业单位党支部书记、行政负责人应某的申诉案。此前，金华所辖某市纪委、监察局对应某作出留党察看一年、行政撤职的处分决定。经过复查，市纪委、监察局也作出维持原处分的决定。应某向金华市纪委、监察局提出申诉。

　　记者看了这起案件公开审理的录像。应某不仅自己当场做出申辩，还聘请上海一名有党员身份的律师出席，为自己辩护。

　　应某显得很激动。他主要表述了两个观点，一个是自己负责的事业单位已引入了民营机制，已非一般事业单位，自己不属于行政监察对象，不能作为行政违纪的主体；另一个是设立小金库是为了单位发展的需要，是为了留住人才而给员工谋福利，自己没有牟取私利。

　　最后结果是维持原复查决定。“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肯定不服，但能开这样一个会，能给我一个申辩的机会，我感谢组织。”

　　“公开审理使我感到了党的亲和力，这种亲和力产生党的凝聚力。”东阳市另一名在公开审理后受到处分的干部说。

　　引入第三方监督机制

　　初步统计，从2003年4月到2004年10月，金华市公开审理案件204件，覆盖了所辖9个县(市、区)，占纪委监察机关审理案件的10%左右。

　　案件公开审理的力量，让很多纪委工作人员感到震撼。

　　金华市纪委办公室主任方振平说，没有想到公开审理效果这么好，尤其是对纪委工作的监督，作用相当明显。

　　著名反腐理论研究专家李雪勤到金华调研后说，“公开审理是一种党务公开的好形式，对于发展党内民主具有重要意义”。

　　什么样的案件需要公开审理？叶涛说，一般原则是，一是本地有影响的大要案；二是案件调查部门与审理部门在案件的事实、证据、定性和量纪等方面存在较大分歧的案件；三是适宜以案例开展党纪政纪教育的案件；四是申诉案件；五是其他一些需要或者适宜公开审理的案件。

　　涉及党和国家秘密，公民、法人或其他组织的商业秘密、个人隐私和移送司法机关处理的案件，不能或不宜公开审理。

　　“任何一个案件都是对纪委的一次考验，考验我们的办案能力和透明度。”

　　截至目前，经过公开审理的案件中，有7个案件改变了定性，12个减轻了处分档次，1个加重了处分档次。

　　“如果没有公开审理，没有对纪委的监督，发生这些改变的可能性很小。”一位在纪委工作多年的干部说。

　　最近颁发的《党内监督条例(试行)》明确指出，“党的各级纪律检查委员会是党内监督的专门机关”，而案件公开审理构建了一个监督监督者的程序。

　　金华市纪委副书记吕朝昀说，“如果党纪政纪处分存在着不公正问题，我们需要监督；如果党纪政纪处分都是公正的，我们欢迎监督。”

　　金华市纪委审理室副主任叶涛说，公开审理引入了第三方监督机制。进行公开审理之后，除了以前的内部监督外，被调查人、被调查人邀请的相关人员以及列席和参加旁听的人员，都可以对纪委监察机关的案件查处工作进行监督。党纪政纪案件查办过程不可能完全公开透明，但其审理过程完全可以也应该接受监督。

　　叶涛说，以前每年审理的案件中总会有3‰的案件当事人提出申诉，而经公开审理的案件，至今没有一个当事人提出申诉。

　　一名审理人员说，有的党员干部档案里材料不齐全，甚至连入党志愿书、党组织关系证明都没有，不能证明党员的合法身份。为了核实一份材料，工作人员往往要找到很多单位，跑很多冤枉路。“为了保证案件质量，没有一个纪委工作人员敢马虎，而这就是监督的力量。” (本报记者 李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