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天：为了生活的梦想（5）在贫困中坚守尊严

　　【采访时间】

　　2004年11月29日

　　【人物档案】

　　莫霞梅，女，41岁，湖南长沙市人。1995年4月与丈夫周建新一同从原长沙市郊区集体企业湘中耐火材料厂“买断”身份后，做过商场保洁员、公交车售票员，现做钟点工。丈夫体弱多病，断断续续地做废品回收生意。17岁的女儿因学费没有着落，于今年9月退学。

　　【家庭梦想】

　　6年前曾经有过一套110平方米住宅的莫霞梅，如今最大的梦想是尽快结束租房的日子。“哪怕是买一间房子安身，我都心满意足。”她若有所思地对记者说：“还希望能够多攒一点钱，供女儿继续念书。”

　　钟点工莫霞梅原单位的宿舍区在长沙市冬瓜山，10多年前这里还是比较偏僻的城郊。而如今，它早已融入不断膨胀的闹市区。

　　出门不远的街道上，有5路公交车来回穿梭。随便登上一辆，就可以逛遍大半个长沙。数不清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喧闹的叫卖声烘托出繁华，也如洪水般把困苦和哀愁从人们的视线中卷走。

　　莫霞梅一家从冬瓜山宿舍区搬出去几年后，去年又因为“必须在户口所在地申请、享受低保”搬了回来。低保金是230元，她却要以每月220元的价钱租房子。

　　一切又得从头再来。

　　从今年7月起，莫霞梅开始帮一户人家做中餐、收拾家务。步行去那户人家有很长一段路，然而，除非下大雨，莫霞梅绝不愿花1元钱搭乘公交。“1995年企业改制‘买断’身份后，困顿似乎就像影子一样，一直跟着我不放。”她说。

　　9年前，莫霞梅与丈夫一起获得了身份置换补偿金4.2万元。“这在当时可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当年她拿这笔钱买下了原单位的一套50多平方米的住宅，添置了一台彩电，还到婆家的所在地近郊租个门面做起了猪饲料生意。随后，为照顾生意将房子转手，并在乡下新建了一套110平方米的住宅。

　　不料，生意亏了。更糟糕的是，莫霞梅“买断”后一直生病，“没有做过一天‘好人’”。为了治病，她不得不含泪卖掉没住上两年的新住宅。1998年，她做胸腔手术摘除左肺花掉4万多元，她就是拿着人家买她房子的1万元订金交的入院押金。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行船又遇顶头风”，早两年，她又因胆结石、摔伤等花掉医药费1万多元。由于自己和丈夫身体状况一直不好，这些年她一家支出多、收入少，为租房、谋生在市区“打起了游击”。

　　“其实，那些老同事的生活状况跟我家也差不了多少。”搬回老厂区的莫霞梅说。“如果你们记者不找我聊，我绝不愿意跟人提起这些事情，也不会一个人闷着头去瞎想。”她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记者说：“往后怎样才是最重要的，对吗？”

　　【画外音】

　　疾病把莫霞梅一家多年的积累席卷一空，也削弱了人到中年的夫妻俩的就业竞争力。往后的生活怎么办？

　　“我们在企业‘买断’的时间较早，那时还不兴医保、社保，所以大家都没入保。”莫霞梅的丈夫周建新告诉记者，原长沙市湘中耐火材料厂“买断”的300余名职工，近年已就此跟有关部门打过两场官司，但两次都输了。而现在要入保，又因“自筹部分”太高，谁也拿不出这个钱。

　　周建新在职时受过工伤，到如今还隔三差五地腰痛。“痛得厉害的时候，我只能像虾米一样走路。”他一边说，一边佝偻着腰笑着“演示”给记者看：“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相信自己总能挣到一口饭吃。”

　　【画外音】

　　莫霞梅的女儿周慧如果继续上学，此时她应当上高二了。今年9月，新学期开学时，因为凑不齐1100元钱学费，她体谅地“骗”爸爸妈妈说，她“已经找到了工作”。

　　周慧现在一家超市做促销员，这个工作是她退学不久后妈妈托人帮忙才找到的。“目前还在试用期间，如果12月中旬考试过不了关，我还会再去重新找一个工作。”记者通过电话找到她时，她的语气坚定，听起来并不像是一个17岁的孩子。

　　得知妈妈希望“供她继续念书”的迫切心情时，周慧在电话那头突然不吱声了———

　　“你现在应该还是上学的年龄呀，对吗？”记者试着问。

　　“我退学就是为了减轻妈妈的负担。”周慧接下去说的话有些沙哑、哽咽，“我想先打工赚钱，再去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