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意无盗天下无贼

　　深读指引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是古代形容社会治安稳定的一句话，这也是民意所向。武汉有一条街名叫民意街。而上世纪90年代，民意街可以说是盗贼横行，但这几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地派出所究竟使出了什么绝招？那些小偷是否又涌向周边区域作案了呢？

　　七人因为压力太大而离开更多的人因为责任而坚守

　　民意街派出所用这样的人海战术，投入这么多人力、物力抓防盗工作，值不值得？有无推广价值？央视《新闻会客厅》栏目的记者采访了民意街派出所现任所长门金杰和中国政法大学的王顺安教授。

　　记者：王教授，您感觉“民意无盗”这个目标定得是不是有些不切实际？

　　王顺安：从我对国内和国际犯罪控制的了解情况来看，这个零盗窃标准非常高。

　　记者：民警干了那么多，加班加点地工作，比美国警察多干两倍的活，有没有给他们多发点奖金？

　　门金杰：一个民警做得最好，他管的这个社区一年一案未发就可能奖励6000元钱。但是他必须做到在一年内他管的社区入室盗窃案件是一件未发。

　　记者：零发案率太难了，这6000元钱估计拿不着，门所长，你们创建“民意无盗”以来，开始有四个民警要求转换工作，十个人提出有困难，这么几年当中流动率怎么样？

　　门金杰：我们总共41个人，走了20多人吧。16个是是表现突出，被提拔出去当领导了，有7个是因为不行。

　　记者：这样的指标对我们的民警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门金杰：第一阶段，1999年到2001年的时候是非常辛苦，天天加班，人海战术，从2002年开始我们就注重建立防范工作的长效机制，这样我们多数民警的工作还是回到正轨上，不是经常性地超负荷工作。

　　记者：王教授，你觉得他们用这样一种人海战术，投入这么多人力、物力，值不值得？

　　王顺安：值不值得是相对的，如果我要尝试一个控制模式，他们这样做我认为是非常值得的，他也给我们建设现代化小康社会过程中的社区预防提供了一个样板。但是我们也考虑到，摸索的成本太高，这些民警心力交瘁，对他们的健康损害是很严重的，所以我们要总结他们的成绩和不足，以便其他社区和警务工作采用更好的运作模式。

　　记者：民意街的盗窃率下降了，邻近街区的盗窃率这两年是不是反而多了，贼都被赶到他们那儿去了？

　　门金杰：在我们江汉区内，一共有13个派出所。我们都统一了工作模式方法，我们整个区的发案也在下降。

　　记者：门所长，今年你们派出所的盗窃案记录是多少？门金杰：今年到现在为止发案20起，去年是23起。记者：假如您换一个地方当所长，你会把这些东西搬过去吗？

　　门金杰：绝对要搬过去，这是造福群众，保证群众安居乐业的有效办法。我觉得累一点，群众能满意，也是值得的。

　　41人张网罩住3万人盗窃率直逼零纪录

　　民意街是武汉市一条不大的街道，地处六渡桥闹市中心，常住人口3万多人，每天仅流动人口就有10多万人，商贾云集、人员混杂。临街都是商业门面，背街之处则是百年老屋，杂乱拥挤，治安状况十分复杂。

　　小偷猖獗派出所所长挨批

　　傅红芝一家是1998年搬到民意街的，刚安顿下没三个月，她就又急着要搬走，因为三个月被盗了三次。傅红芝的丈夫是开出租车的，每天回家都比较晚。她刚搬到民意街两个月，小偷就两次从窗户爬进家里，把装在衣袋里的钱偷光了。没办法，她两次加宽、加固了家里的防盗窗，还安装了全封闭的无烟台灶。可她万万没想到，没过几天家里又进了贼。

　　傅红芝的经历在当时的民意街并非个案。1998年，民意街盗窃案发案292起。但到了五年后的2003年，民意街盗窃全年发案直线下降到了23起。这一切都得益于一项名叫“民意无盗”的工程。“民意无盗”是怎样的一项工程，它又是通过哪些措施让民意街的治安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提到民意无盗工程，不能不提一个人———彭宜举。彭宜举，1994年到2002年间一直担任民意街派出所的所长。1999年的一天，当时湖北省公安厅厅长陈训秋来到民意派出所。他一进门，就将了彭宜举一军。

　　彭宜举回忆说，“他当时问我，你们所作为省委常委，公安厅厅长的点，你们打算拿什么产品来回报社会？我说我抓破案，他说破案不是你的任务，有刑警大队；我说我为人民服务，他说为人民服务武汉有吴天祥……他当时就说你们能不能搞个无盗啊？我说那不行，目标太大……”

　　这次谈话的结果是，彭宜举最终表了态，同意在自己的辖区开始创建“民意无盗”工程，使住户、企业和商业门店三部位的盗窃案逐步减少，控制在一个微量的范围内，最终接近零。

　　逼上梁山半年之内没休息日

　　这几乎是一个天方夜谭似的目标。用彭宜举自己的话说，那可真是被逼上了梁山。他当即向全体民警打了招呼：半年之内将不再有周末和假日，每天要加班到晚上十点，如果承受不了可以调走。彭回忆说，“当时就有四个民警要求调走，十几个人提出有困难……当时所里民警40多人，占了（全所民警的）50%，压力非常大。”

　　民意街实有人口38000人，而且人口特别密集。而民意街派出所只有41个人，41个人要管38000人。据专家介绍，从现在犯罪科学的统计来看，美欧一些国家，大约是400人一个社区公众，至少配制一个警察。换个说法，等于民意街一个公安民警要干美国警察两倍的工作量。

　　1999年3月，民意无盗工作开始启动。彭宜举说，“民警走家串户，摸清每家每户的情况，有几扇门几扇窗，房屋结构是怎么样的，甚至家里铁门的钢筋口径有多少厘米都要了解……首先是走访，然后开始组建巡逻队。”

　　民意街派出所的社区民警陈瑛，参与了创建“民意无盗”的全过程，为此她三推婚期，将近而立之年才要孩子。在陈瑛的管区，一次无盗纪录维持了22天，可就在第23天的夜里，她管区的一家商铺被偷了。陈瑛说：“当时就懵了。有种白做了的感觉，傻了。”这件事，让陈瑛生了一场大病。她仔细勘察了案发现场，发现由于商户的铁门不够坚固，让小偷有隙可乘。

　　为了杜绝隐患，陈瑛找熟人要了许多旧钢筋，在分管社区的五个出口安装了铁栅栏门。陈瑛的方法很快推广开来，民意街敞开式的老社区都安装了铁栅栏门，进行了封闭式管理。

　　经过大量细致入微的工作，整个民意街的盗窃案发案率第二年就大幅度地下降了。终于，在民意无盗工程启动第三年的2001年7月，民意街实现了第一个无盗月。

　　彭宜举说：“无盗月的最后四天，听到110的铃声心都直跳，就像得了心脏病。第31天晚上，以12点钟声为准，大家买了啤酒庆祝，有人说比吃年夜饭感觉还好……接着实现了双月无盗。这时候，我心里真盼着发一起案子，实在太累了……当时回到所里，只要有沙发的地方就有民警睡着，疲惫不堪……发一起案子，就可以大大喘一口气了。实现了70天无盗之后，终于发了一起案子。”心理压力太大了。

　　重现安宁偷儿再不敢上老街

　　现在的民意街已经是全武汉市110接警最少，连续几年盗窃案发案最低的街道了。在民意街，已经形成了一个由民警、安保队员、义务低保关照员组成的防盗网络。几组人马在时间和空间上形成交叉，互相弥补漏洞，社区全天候有人执守和巡逻。每到夜晚，都能看到警车在街市上巡视，警用摩托车、安保队的自行车穿大街走小巷。在社区的边角地区，步行的安保队员在逐门逐户地巡夜。

　　由民意街派出所办的防盗学校，是民意街非常受居民欢迎的“保留节目”。这些年，防盗学校办了500多场，有四万多群众参加了学习。

　　伴随着民意无盗工程，在民意街形成了小偷过街，人人喊打的局面。

　　一天，一个偷了建材的小偷在民意街上，被三个妇女堵了个正着。

　　社区居民彭杏枝回忆说：“我们拦他，他跑，偷来的赃物都掉到地上，撕扯中把我也带倒在地。其他的人追上来，一个女同志拿扫帚夯他的头，有的人拿簸箕打，簸箕都打烂了……我们三个女的扯住他，送派出所了。”

　　治安环境改善了，社区居民安居乐业，经济发展环境也变了。民意街有座东自大厦，1999年的时候，1000多元一平方米，愣是空了好多房子，卖不出去；过了没几年，现在房价翻了两番，大家都抢着买，已经没有空房了。

　　傅红芝说：“小偷说再不能去民意街，吓死人，到处都有戴袖章的人。”商户胡荣兰说：“我原来还有人值班，现在不用了；不需要人看仓库、打更了。”

　　(央视《新闻会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