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膨胀的背后 温州炒煤团面对矿工良心拷问

　　近日，特大煤矿事故频频发生，人们也把关注的目光投向近年来通过炒煤一夜暴富的温州煤商。昨天，山西省浙江煤炭企业协会筹备组办公室主任阎敏才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明确表示：无论如何，安全生产都是温州煤商最应重视的问题。在追求投资获利的同时，绝不能置矿工生命安全于不顾。

　　温州炒煤团进晋采煤始于上世纪80年代。2000年以后，国家能源短缺问题日益凸显

，电荒、煤荒开始困扰各地。浙江商人，尤其是大批温州商人开始涌入山西，做起了投资煤矿的买卖。而随着煤炭价格的强劲上扬走势，温州炒煤团初具规模。

　　一组普遍被认可的数据是，温州人掌握着山西境内近60%的中小煤矿，牵涉的投资额高达40多亿人民币。而由温州人控制的煤矿年产量已经达到8000万吨以上。也就是说，他们控制了山西省煤炭年产量的1/5，全国煤炭年产量的1/20。

　　即使在全国各地数起特大煤矿事故发生之后，进入山西投资煤矿的温州商人仍然络绎不绝。但是，11月底，突然传来消息，由于小煤矿安全隐患问题严重等原因，到2005年底，山西省将淘汰全部年生产能力小于9万吨的小煤矿。据山西省煤炭工业局提供的最新数据显示：温州商人承包的矿井，基本产能都在9万吨以下。

　　近日，针对部分煤矿非法开采、超能力生产和突击生产等问题，山西省再次出台严格规定：凡是超能力生产的煤矿将被责令停产整顿，并追究有关人员责任，力保煤矿安全生产。

　　一面要为摆脱淘汰的命运而奋力拓产、拓能、拓建，一面又要为年关时节的安全生产战战兢兢，温州煤商都感到了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

　　11月20日，河北沙河发生特大矿难，死亡人数68人；11月28日，陕西铜川矿务局陈家山煤矿再次发生特大瓦斯爆炸事故，166名矿工被困井下，无一生还……短短8天之内，两百多名矿工的生命就如此消逝了，作为煤矿最终牟利者的矿主，在获得巨大利润的同时，是否也应该对这些逝去的生命感到内疚……

　　山西煤矿成温州商人掘金地

　　“山西任何一个产煤市县，几乎都活跃着温州炒煤团的身影”，山西省浙江煤炭企业协会筹备组办公室主任阎敏才说，现在，每天都有操着温州口音的煤商在和他接触，要求加入协会。

　　“我们掌握的初步统计数据是，山西大概有500家左右的煤矿是温州人来投资的，而这里面涉及到的温州商人已经达到了5万多人”，阎敏才说。

　　而这其中，有不少靠煤发家的大老板成了温州投资商们的财富榜样。其中最典型的是一位温州商人，1987年开始在大同承包经营煤矿，目前在山西拥有六七家煤矿，总投资额已达1亿多元。

　　而还有一个年仅31岁的温州人，则是趁这两年能源紧缺的行情入行发家的新贵代表，去年携1亿资金前往山西，成立了山西育材能源投资有限公司，由于没有煤矿从业经验，生产任务都是由高薪聘请的矿长负责，他在山西沁水县投资的煤矿所聘的矿长年薪高达百万，其利润可见一斑。

　　投资大的上亿，小的二三百万，而两三千万左右投资的规模也是比比皆是。据阎敏才介绍，温州商人在山西开矿的效益状况是“两头小，中间大”，一般的投资商只要经营得当，基本上第二年就能收回投资，第三年就可以赚到纯利。

　　因为这样，追求利润最大化的温州资本前赴后继地涌向了山西煤矿，以温州人为主角，以山西为舞台，新的暴富故事再度上演。据透露，不久前媒体报道的“山西煤炭富翁争购京城豪宅”，其实里面有相当部分是在山西挖煤发家的温州炒煤团成员。而阎敏才说过的一句话，更是被各家煤体频频引用——“我们协会预计下个月召开成立大会，到时候国贸大厦下面准是清一色的奔驰、宝马”，这就是他眼里财大气粗的温州人。

　　矿工的工钱都是拿命换来的

　　在凭借炒煤而迅速膨胀的温州资本背后，是大量的贫穷矿工。

　　当地人说，在山西矿下干活的根本没有山西人，而是来自河南、四川、陕西、湖北、安徽的大批民工。“当地人都嫌苦，不愿意干，真正愿意下矿的，肯定都是穷得没办法的。”下过煤矿的阎敏才深有感触地说，“当时的感觉是，就算一个月能赚10万元，我也不干。那些从矿下出来的矿工，整个人就只能看见眼睛和牙齿的亮光，其他部位都是黑漆漆的”。

　　而在眼下的冬季用煤高峰期，矿井里基本是三班倒，一批矿工下井干满八个小时，再换下一批。井下漆黑一片，与世界完全脱离，潜伏的危险近在咫尺。

　　据说在矿上，矿工们把自己形容成“两块石头夹着的一块肉，命贱”，是“吃阳间饭，干阴间活”，这样的自嘲带着太多的无奈。

　　“说真的，他们赚的是拿命换回来的钱”，阎敏才说。而即使是以时刻受到生命威胁为代价，矿工的收入仍然微薄。每天50元的工资标准已经算是极高的了，这样的话，一个矿工得在没有一个休息日的情况下才能拿到1500元的月薪，而大部分人都很难拿到这么多钱。

　　多起矿难警醒温州煤商

　　“今年全国各地发生了多起煤矿事故，尤其是陕西桐川的特大矿难，让煤矿安全问题变得越来越重要，我们的投资压力也越来越大。”温州煤商郑西达(化名)说。他是去年到山西阳泉投资煤矿，走上煤老板的掘金生涯。

　　尽管他一再强调自己的煤矿才刚刚起步，但还是透露说，朋友中甩出几千万投资煤矿的温州老板大有人在，几年来已经赚了个盆满钵满。

　　在矿难的震动之下，郑西达开始意识到了安全生产的重要性。他告诉记者，这几天，山西省和当地各级政府都下发了关于加强安全大检查的通知，还组织外地投资商集中学习，一旦被查出不合规定，一律责令停产整顿。

　　“虽然投资条件变得非常严格，但对于煤矿开采这样一个特种行业，我们也不得不把安全放在最重要的位置。”郑西达说，“现在来投资的温州商人，都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如果没有安全措施，赚再多的钱也是没有意义的，万一出一个事故，那可是不得了的。”

　　郑西达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一般要求，煤商会把当年效益的10%—15%投入安全生产保障，而对于他们这些刚起步的煤商，现在的安全投入已经大大超过这个比例，甚至超过产出的效益。以他投资的煤矿为例，双轨路的双向通电，已经投入上百万；矿区监控设备，动辄十几万，还有通风管、风机，对于一个年产6万吨左右的小矿来说，他已经把对安全的投入加码到了几百万。看着那些血淋淋的教训，郑西达也深有感触。他说，以前矿工们的工资隔月或是拖欠的情况是很正常的，但到了他手里，原来二三十元的工资如今已提到了50—80元一天，当月发放给工人。“不仅要讲效益，要讲投资回报，做生意更要讲良心。”他还一再强调，安全设施的保障只是一个方面，对于老板们来说，思想上重视是最最关键的。“管理的混乱是致命的，而一旦出事故，不单单是自己全完了，整个地区的生产都要受影响”。

　　链接：温州炒煤团的掘金路线图

　　在温州人的观念里，开矿是实在的大产业，在一定的资本积累之后去开煤矿，是不少温州老板的资本流动轨迹，所以温州人去山西开煤矿实际上是由来已久，具体可以分为前后两批。

　　第一批出现在上世纪90年代初。当时煤炭市场即将纳入市场机制(1993年煤炭市场放开)，传承市场开拓意识的温州商人陆续在山西承包煤矿，从事煤炭采掘、生产和经营。

　　这一批人大部分是上世纪80年代进入山西的井巷掘进队伍，分别属于温州市苍南县和平阳县的井巷工程公司职工。由于80年代是中国尤其是山西新建煤矿的高峰期，而温州掘进队伍技高一筹，迅速占领了山西煤矿井巷掘进市场。当时，山西境内从统配煤矿到地方矿，从乡镇煤矿到民营矿，大部分新建、扩建矿井的井巷工程都由浙籍施工队伍(90%是温州的)承担。但是20世纪90年代初，新建矿井逐年减少，掘进市场随之萎缩，加上煤炭市场化程度日浓，温州煤团自此浮出。

　　第二批基本是在2000年后入晋的，直到目前仍在大量涌入。2000年的背景是：全国煤炭市场刚刚经历三年特困期，正以蒸蒸日上的势头回暖。尤其是近两年的能源短缺，电荒、煤荒困扰全国各地，大量以前从事其他行业的温商纷纷把目光聚焦到山西煤炭。

　　而另据透露，在2002年曾有不少浙商北上炒煤，触角深入到内蒙古，但是收获寥寥，这也刺激了温州投资商转向山西。(记者　林晗　孙立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