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王家卫

　　能在一个领域内把原本非主流的东西搞成主流，这是本事，是个人魅力。

　　王家卫就是这样一个人。

　　看着自己欣赏的电影人日渐被越来越多的人肯定、接受、喜爱，自然是开心的。然而本是私人呓语般的东西辗转经过许多嘴流行开来，流行到更多张嘴里，就不免沾染了恶俗的

味道。每每看到有人因为流行而兴致勃勃地去看，从影院里出来，却咂咂嘴说：“没看懂”或是“很闷啊”，就很郁闷。

　　王家卫的作品不多，屈指可数，除了《2046》，我差不多全部看过。有些影评文章说他有着小资气质，极度自恋，一部电影竟然可以关起门来修修改改一拖五年。他游离于香港商业电影圈之外，他想在电影里表达的，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东邪西毒》时的感受。《东邪西毒》的情节是支离破碎的。苍凉的风沙、漠然的眼睛加上摒弃了任何感情的画外音，是一种在绝望中成长的麻木。台词我爱极了，抄在本子上在心里反复默念：那坛叫醉生梦死的酒，那个叫桃花的女人，那个把自己的血喷出来的声音当作风声来听的男人。那时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初尝了人生的某些苦痛，便以为曾经沧海了，便以为片中人物的嘴里说出的全是自己的心，便不可救药地迷上了王家卫。

　　又看了《堕落天使》、《花样年华》、《重庆森林》、《春光乍泄》、《阿飞正传》、《旺角卡门》，却始终认为《东邪西毒》是无法逾越的，那是属于王家卫风格摸索尝试的最后阶段，完全打散了的时间空间的碎片无绪拼装，不受任何约束。而后，《花样年华》也罢，《2046》也罢，王家卫都落入了自己的框框，多多少少有了拿腔作势的矫情。

　　最爱《花样年华》里的音乐，被压抑了的，一声声一下下扣击在心上的鼓点，和男女主人公的眼神是契合的，一副欲说还休的面孔。而那样的故事总会让戏外的人觉着辛苦、怅然。

　　最爱《重庆森林》里的王菲——并不因为她是王菲。对香港没什么了解，一直不能理解《重庆森林》四个字从何而来，前些天刚刚知道，原来香港有一座重庆大厦。王家卫在选角上颇有眼光，他总能找到最能恰如其分地表达他所想要表达的东西的那个人，或者，他是让演员表达演员本身固有的一些东西。王菲随着爆响的音乐甩头，王菲因在梁朝伟的床上找到女人的头发而懊恼，这些情节比起金城武吃三十罐凤梨罐头更让我喜欢。

　　几天前看了《旺角卡门》，这是王家卫早期的作品，却最晚看到。那时的王家卫又聪明又有才气，虽然是一部表现义胆的黑帮片——故事不算烂但很庸常，我们却可以在影片中看出处处都流露着他风格成熟后期的一些痕迹，把艺术融进商业里的最初尝试。我想，如果那时他便要不知天高地厚地拍些《花样年华》味儿的电影，恐怕连投资人都找不到。王家卫做得很成功，他让所有人都看出他的片子不同于其它黑帮故事片，但又在一个惯性思维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直到被大众所肯定之后，才玩自我，才玩艺术，才玩另类，才能把另类变成主导。喜欢《旺角卡门》，那时的张曼玉有些胖，眼神纯净，现在的她，眼睛里有些淡淡的疲累。那时的刘德华张学友也很可爱，和现在的他们是迥然两样的感觉。在网上看过题为《那时我们正年少》的评论文章，心里一惊，是哦，十几年都过去了啊。

　　王家卫的生活里曾有过一个“阿珍”的女人吧，或者是生活在他的意识里的，一个优雅、娴静、善良的女人。她在《阿飞正传》里出现过，在《东邪西毒》里出现过，在《花样年华》里出现过，听说在《2046》里也出现了。想必那也是极为珍爱的少年记忆，在他的片子里细细地勾画出优美的轮廓。被这样的男人爱着，应该是幸福的事情吧。

　　作者：罗柱

　　（来源：长沙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