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6:59)沙粒【提要】一个善良的打工妹在经历一段伤心的初恋后，背负着爱的伤痛独自流落到异乡。6年过去了，在她重返家乡时，发现初恋情人的妻子正面临着一场生与死的挣扎——患上了尿毒症。如果要活命，必须拿出10多万元换肾，初恋情人因此陷入了绝境。是平静地离开，还是勇敢地留下来，她到底该作出怎样的抉择？
曾经的爱，让她浪迹天涯1975年2月，林玲出生在山东省菏泽市牡丹区一个普通农家。
1992年，她结识了同班同学杨建华。杨建华高大俊朗，又是班长，林玲暗地里对他萌生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感情。然而，高考时，杨建华考上了菏泽市一所师范学校（专科），而林玲则落榜了。1995年11月，林玲在菏泽市东门商品批发部找到一份做仓管的工作。林玲很喜欢文学，经常利用业余时间写些散文和诗歌，还参加了市文化馆的文艺俱乐部。1996年底，一次偶然机会，林玲在文化馆里遇见杨建华。原来，杨建华从师范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菏泽市一所小学任教。因为他从小爱好美术，并加入了菏泽市美术协会，那天是他在文化馆举办自己的美术作品展。几年不见，居然在这里意外相逢，两人自然少不了一番感慨。此时的杨建华变得比学生时代更加成熟和稳健，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男子汉的阳刚之气。林玲一直深藏在心底的初恋的火花被擦燃，她对杨建华的爱慕之情变得愈来愈强烈。但林玲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妹，既没有城市户口，也没有稳定的工作，她对杨建华这个颇有才气的男孩子既有一份倾慕，也有一种深深的自卑，只好将这份纯真的爱深深地埋在心底，不敢轻易表白。杨建华对她的心理全然不知。1997年5月，他结识了一个叫李慧的漂亮女孩，两人很快热恋上了。当林玲得知杨建华已经有了女友时，她再也支撑不住内心的苦涩，捂在被子里痛哭了一场。林玲决定离开菏泽这个让她爱恨交加的城市，独自一人来到了省城济南打工。1997年国庆节，杨建华和李慧喜结良缘。正在济南打工的林玲获知这一消息后，从心底里为他们深深地祝福。从此她安心打工，再没有和杨建华联系过。林玲起初在济南市槐荫区一家电子公司做仓库管理员，不久后跳槽到一家新技术开发公司。这家公司里的许多职员都是大学毕业生。林玲开始感到了自己知识欠缺所带来的压力，于是一边打工一边利用工余时间参加成人大学财会专业的学习，两年后拿到了专科毕业证书。她在这家公司一干就是6年。由于表现突出，她成为一名中层干部，月薪涨到1800元。到了2001年底，公司又将她的户口调入济南市。
“初恋情人”陷入困境就在林玲的事业蒸蒸日上之时，杨建华在家乡的生活却陷入困境：婚后不久，妻子李慧不幸患上了尿毒症。据医学常规，尿毒症患者只有两种方式可以延续生命：一是换肾，二是血液透析。血液透析要定期进行，费用较高，而且不能治根；肾移植虽然能治根，但所需要的手术费高达10多万元。1998年4月，无力支付医疗费用的杨建华只好将妻子接回家中休养。杨建华一边按照医嘱按时给妻子服药，一边用土方“竹叶草熬水”坚持每天为妻子洗澡、擦身。每天将妻子安顿睡下后，才回到书桌前，将台灯拧到最小光度开始看书、备课。早晨天还没亮，他就起床为妻子熬药做饭。喂妻子吃完后，又急匆匆地夹着课本往学校赶。苦日子一直熬到2003年。这5年来，一直靠定期透析维持生命的李慧，病情依旧时好时坏，杨建华因过度操劳，头上早已星星点点地布满了白发。在他们的眼前，除了恶疾，就是黑洞般的债务，生活的快乐早已与他们无缘。2003年春节，在外打工6年没在家过春节的林玲决定回家与亲人好好团聚一下。谁知，她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家乡的变化，就听到杨建华5年如一日悉心照顾重病妻子的消息。于是她决定去看望一下这对不幸的夫妇。大年初三，林玲踏进了杨建华的家门。这是一个怎样的家呀！狭小的两居室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药水味。屋里屋外除了大大小小的药瓶子就是药袋子。靠客厅阳台的一角摆着一张硕大的床，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夺走她初恋情人的李慧。杨建华好久才认出眼前这个前来看望妻子的女人就是自己的老同学林玲，惊讶得差点叫出声来。招呼她坐下后，他尴尬地搓着手，不知道如何是好。躺在床上的李慧也欠身向她点头微笑了一下。林玲心中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初恋情人”会落到这一步。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涌动着一种难言的情愫，说不清道不明，只是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帮这个苦难的家。
义薄云天，伸出援助之手大年初四，林玲带上提款卡专程跑到银行，将自己打工6年的全部积蓄5万元全部取出，马不停蹄地赶到杨建华家。在夫妻俩惊愕的目光中，她把钱塞到杨建华手中，说了一句“先拿这些钱解解急，以后的事咱们再想办法。”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林玲已经转身走了。林玲此举在家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弟弟妹妹们纷纷骂她“犯贱”，“有几个钱就躁得慌”。父母亲也埋怨她做事草率鲁莽，“这么大的事都不和家里商量，自找罪受”。面对弟妹们的怒骂与父母的责难，林玲内心苦涩不堪。但她想，在这种情形下，她不能袖手旁观，无论如何也要帮助李慧完成换肾手术，让她做一个健康的女人，做一个完整的妻子！然而要帮李慧换肾谈何容易！林玲凭借她在济南打工的经验，一边着手帮杨建华筹款，一边打电话到济南各大医院联系肾源。林玲的5万元对于换肾这样的大手术来说还远远不够，于是就建议杨建华向社会求助，杨建华接受了她的建议。2003年3月，他们给牡丹区教育局领导写了封求助信。直到这时，教育局的领导才知道杨建华肩上有这么沉重的负担：一个男人既要照料好妻子，又要教好学生，五年如一日，需要多大的耐心和毅力啊！在教育局的号召下，全区2000多名教职工纷纷伸出援助之手，短短几天时间就捐款5万多元。林玲又从同事、朋友处借了上万元，一起送到杨建华夫妇手中。从菏泽到济南，路程有300多公里，坐全程高速大巴也需要三个半小时，一趟路费就是100多元。尽管来回奔波是那样辛苦，林玲还是坚持每个月回菏泽两次，每次都忙着帮杨建华熬药、清洗床褥，以一个女人特有的细腻和温情，安慰、关怀着杨建华夫妇。
一片好心，引来“情敌”责难林玲此举却遭到了旁人的讥笑。由于她和杨建华两人经常在外面东奔西跑，求医问药，四处借钱，一些好事的人就造谣说林玲拿钱给李慧治病是为了找借口和杨建华接近，有人干脆说林玲是想乘人之危，是个可耻的“第三者”。后来，就连林玲60多岁的老父亲也向她发出警告：“女儿啊，你的户口好不容易才搞出去，你现在这样，难道还要回菏泽不成？”更让林玲难堪的是，这些流言最终传到李慧耳朵里。她也似乎突然“明白”了林玲的“企图”，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对林玲“感恩戴德”了。2003年9月的一个周末，躺在床上的李慧见丈夫和林玲有说有笑地从外面走进来，非常气愤，没等丈夫说完“阿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就忍不住泪水悲怆地说：“你不用说了，是不是要告诉我你们准备一起生活啦？建华，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为我吃了太多苦，是我拖累了你。我们离婚吧！离了婚，你和玲妹好好过。我知道你们从前感情很好，你们成了，我也安心……”听了这话，林玲提在手中的一大袋水果“砰”的一声掉在地上，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别人怎么误解她都能忍受，可万万没有想到连她最惦念的大嫂也会误解她，委屈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滚而落。杨建华气急难耐，冲着妻子大吼：“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从妻子生病，杨建华从未粗声说过话，这次由于妻子的一顿抢白，他简直气坏了。林玲见状赶紧拉开杨建华，示意他不要发脾气。她坐到床沿边，泪流满面地拉过李慧的手说：“大嫂，你误会了，我是真心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姐姐，建华也是真心爱你的。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你难道还不了解他吗？虽然我曾经喜欢过建华，但那早已是过去的事了，我是真心希望你们幸福……”说完，两个女人抱着哭成一团。2003年10月12日，山东大学附属医院打来电话说肾源已联系好了。13日一大早，林玲与杨建华夫妇一起赶到济南。医院对李慧做了全面检查之后，17日将她推进手术室。手术进行得非常成功。在林玲的悉心照料下，经过近3个月的住院观察，2004年元旦，李慧基本康复出院。
无怨无悔，选择悄然离开林玲看着换肾后的李慧气色一天胜似一天，建华那张刻满沧桑的脸终于有了烂灿的笑容，她知道自己可以放心地走了。林玲最后一次离开菏泽的时候没有向杨建华夫妇告别，而是一个人悄悄地返回济南。这些日子以来，为了给初恋情人的妻子治病，她不仅花光了自己打工6年所有的积蓄，还欠下了近两万元的外债，更严重的是，由于公司效益不好，职工实行分流下岗，她也名列其中。而此时家里经济条件也每况愈下：60多岁的老父亲退休后为了维持生活苦心经营着一个小果园；弟弟被生活所迫外出打工，却找不到工作，不得已在菏泽摆地摊。家里多么希望林玲能够带点钱回家，而她自己却债台高筑，无能为力。林玲与家人的感情也出现了裂痕：正在读书的妹妹本想毕业后去投靠她，此刻却声称一辈子也不认她这个姐姐。面对这一切，林玲既心痛又无奈。但是，她从来没对自己为杨建华夫妇付出一切感到后悔。她说，亲人们都是很健全的人，他们此刻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劳动活下去；而杨建华夫妇俩却必须有外人的帮助才能度过难关，任何人都不能无动于衷。11月23日，记者见到了仍在济南打工的林玲。一年多过去了，她的生活已平静了许多。值得欣喜的是，她的一位男同事得知她的故事后，非常感动，由敬佩发展到爱慕。他认为自己也应当责无旁贷地和林玲一起承担这份债务。他们决定像初来济南时那样，从头开始，重新做起。他们相信，靠着两人勤劳的双手一定可以重新打拼出一片新天地。当记者问及林玲后不后悔帮助杨建华夫妇时，她摇了摇头笑着说：“有什么可后悔的？钱花光了还能挣回来，可挽救一条生命，一旦坐失时机就永远不能弥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