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困公示的“隐性伤害”调查(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2月24日09:14 沈阳今报

　　特派记者吴强记者金飞／文见习记者陈胜谦／摄

　　因家境贫困，孩子的书包就是一个旧兜子。患病女孩家属归罪于学校学校认为女孩心理脆弱特困公示出台时也有争议

　　［新闻背景］

　　学校将被减免学杂费的特困生名单张榜公示，可是在公示期间，公示名单中的一个初三女学生突患癔病。女生家将此归罪于学校采取了错误的做法，伤害了女孩的自尊心；而校方认为公示特困生名单是按照上级部门的文件执行的，尽管名单中有这个女孩的名字，但导致女孩发病的真正原因在于她自己的精神脆弱。

　　昨天，今报报道的《公示特困初三女生患癔病？》一事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很多读者打来电话评说家属和学校的对与错。昨天，记者再次来到苏家屯区红菱镇红菱矿区，分别采访了发病女生的姐姐、所在班级的同学、班主任老师，从不同侧面尽量还原出事实的真相。

　　姐姐眼中的曾秋

　　12月23日，距离曾秋进入中国医科大学心理卫生康复医院———华太医院已经24天了。曾秋的姐姐在讲述曾秋患病经过时泪流满面：“我父母都有病，全家靠四亩八分地过活，我爸没病的时候出去打零工，一天也就挣十多块钱。去年，我们这里的特困户每家都给了彩电，我大娘就帮我家办理了特困。早知道（出事）就不办这个特困了，我大娘现在甭提多后悔了！”

　　在姐姐的眼中，曾秋是个性格外向爱说话的孩子，但在特困公示后，事情慢慢发生了变化。“她的好朋友不多，就和刘星（化名）关系不错，能说说话，刘星也是特困（生）。原来曾秋和同学的关系还不错，后来同学知道她家境不好，歧视她，慢慢疏远她了。”

　　据曾秋姐姐介绍，2004年11月18日，她从村委会和镇民政部门开出了特困证明信，然后交到学校。于是，学校减免了曾秋的258元学杂费。可是，曾秋的姐姐不知道，学校减免了妹妹的学杂费后，又将学校所有的特困生名单张榜公示。学校的意图是为了公正、公平，对这个特困生名单有异议的可以进行监督举报。

　　可是，这个做法却改变了曾秋的命运。

　　2004年11月22日学校张榜公示特困生名单，曾秋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家里。2004年11月24日晚，曾秋来到姐姐家，告诉姐姐：“我不想念书了，下狠心不念了，但不念对不起大娘和你。这么好的机会（特困减免学费）我不想错过。”据曾秋姐姐讲，妹妹曾说过不想念书的原因是“因为我是特困生，同学都欺负我、歧视我、熊我！”

　　“你有父母，你为什么能评上特困？你的破衣服在街上都没人穿。”曾秋向姐姐重复起了同学们对自己说的话，这句话让曾秋姐姐很伤心：“曾秋没什么好衣服，换季衣服都是我和大娘给买的，其他都是平时捡别人的。”

　　2004年11月26日上午10点左右，曾秋的姐姐接到老师的电话，问孩子是不是没睡好，让她把曾秋接回去。在学校，姐姐发现曾秋从原来第一排换到最后一排去了。“原来她在班级坐第一排，他们班是按成绩排座的，她在班级是十多名怎么（坐）在后面了？”回家的路上，曾秋反复地说着自己的铁锹、班上选班长的事。“我也觉得不对劲，但没多想，（以为）睡一觉就能好，谁想到更重了。”

　　曾秋的姐姐告诉记者，这些都是22日到26日之间发生的事。学校还对孩子说“别看特困办下来了，同学老师都在监督你呢”。她在这期间什么零食都没敢吃，在医院她还说：“这就是因为我办特困了，大伙红眼了。”

　　11月28日，曾秋的家人将曾秋送到华太医院，医生诊断曾秋为癔病。

　　敏感的特困生

　　在曾秋姐姐的叙述中，曾秋是在学校的特困公示后一步步走向精神恍惚的。那么，曾秋在同学和老师的眼中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学生呢？学校师生对特困生的态度如何呢？记者再次来到了曾秋所在的苏家屯区红菱镇71中学。

　　曾秋同班的几个同学向记者介绍了曾秋在学校中的日常表现。“她学习挺好的，平时不怎么说话，就和老实人在一起。下课我们出去玩了，她就去办公室问老师题，也凑不到一起。”

　　在她们的话语中，记者察觉到，这些孩子和曾秋很少谈话，对她没有什么感觉。对于曾秋与同学们的矛盾，孩子们说：“都是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撕书应该是两个同学互相扔书，把书扔坏了，后来老师让弄坏书的同学赔她书但她没要。”

　　对公示一事，学生们表示：“平时谁也不注意这个，谁也没谈过特困这事，有些同学还不知道特困生都是谁呢，以前没公示的时候只有一个村的才知道谁报了特困。”

　　同样是特困生也同样在学校的特困公示名单中的残疾学生刘星说：“她太敏感了，什么事都往心里去，有时谁和她开玩笑她也记心里。像我，他们说什么我都当他们开玩笑。”关于曾秋有没有在学校受欺负，她说：“有些同学总说她，以前有个同学还经常在黑板上写她的坏话，不愿意和她一起玩。”

　　曾秋的班主任老师赵翠萍从教20多年，见到记者她表现出一脸的委屈。在曾秋发病后，面对媒体记者的一次次核实和采访，赵老师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她也不知道曾秋突然发病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她对曾秋家属指责她对曾秋的关爱不够表示不能接受。争议中的特困公示

　　在曾秋患病的原因上，家属和学校持完全相反的态度。学校校长完全否认曾秋患病与学校有直接责任，还觉得学校是好心办了坏事。

　　沈阳市心理研究所刘梅医生介绍说，孩子自身的精神比较脆弱，遇到一件事刺激就会发作，这与先天个性有关，这类孩子的自尊心强，但如果家长、学校关怀不够，便会使孩子得不到满足。像曾秋这种情况，应该改变其认识，使她认识到贫穷不是自己的错。就学校来说，张榜公布特困生名单的做法欠妥，学校应该考虑到孩子的自尊心会受到伤害，应采取相应的措施避免这种情况。

　　按照心理医生的说法，导致孩子发病的原因无外乎家庭和学校的关爱不够。记者在采访初三女生曾秋的家属和曾秋所在的学校时，双方都极力将责任推给对方。教育和关爱在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不得而知。

　　谁也不能确定初三女生曾秋患了癔病与公示特困名单有直接的关系。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精神比较脆弱的曾秋在公示特困后受到了刺激。孩子如花的生命留下了抹不去的阴影，给家属留下深深的伤痛。

　　该校的李校长称，学校减免特困生学杂费是按照沈阳市教育局的文件执行的。文件规定，各学校在报批之前要进行公示。

　　为此，记者采访了沈阳市教育局财务处负责此项工作的胡处长。他说，沈阳市教育局确实有这样的文件，文件已经执行几年了，文件中规定“学生或者学生家长向学校申请，领取并填写《沈阳市扶贫助学申请表》，并出具相关证明；经师生评议，学校领导审定并公示后，报区、县（市）教育部门批准。”

　　“评议讲公开、公平、公正，并且困难学生的困难标准也不太好掌握。在制定这个文件时，针对是否公示我们也探讨过。出现过两种意见，一种是不采取公示的方法，因为中小学生的心理承受能力存在差异，一些心理脆弱的孩子在公示后觉得自卑。”“另外一种意见是因为有的学校报批特困的学生名单特别多，批准哪一个，不批准哪一个会产生争议，为了公平必须采取公示。我们采用了后一种意见。”

　　对初三女生在特困公示期间出现癔病这一事件，胡处长表示了同情。“但是否因为一个特殊的个案而改变制度，我们要认真研究。”胡处长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