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问南京“地下商城”改制

　　南京新街口地下商城在不久前完成的内部管理层收购（MBO）中，违规引进外来资本，以2千多万元“套取”近亿元国有资产。此事被披露后，主管部门介入审查，表示改制将“推倒重来”。然而时至今日，违规者不仅未受任何处罚，反而变本加厉，对地下商城所在人防工事进行改造。引进外资还是鲸吞国资

　　新街口地下商城是1999年完工的一处人防工事。按人防工事平战两用的规定，南京市

人防办于1999年成立“城南工事管理处”暨“新街口地下商城公司”（简称地下商城），地下商城公司为国企。由于地处南京新街口CBD中心区域，人气极旺，地下商城近年来凭出租铺面坐地生金，每年租金收入有1000多万元。2003年，按南京市国企改革要求，地下商城进入改制程序。

　　改制中，地下商城选择内部MBO方式并分两步进行：即职工身份置换和地下商城经营使用权转换。改制第一步于去年底完成，地下商城总经理王世阔等人出资成立“莱迪公司”，并置换职工身份。

　　改制第二步，经评估，总面积1.9万多平方米的地下商城，50年经营使用权价值9358万元。参照南京市内部MBO各项折让优惠，最终价格为5480万元。今年5月21日，莱迪公司与南京市人防办签订经营权转让协议，整体改制完成。原地下商城多名职工反映，经营层直到产权转换后才公布结果，暗箱操作疑云重重。

　　首先，内部MBO变成了沈阳时尚公司控股。原地下商城一名中层管理者反映，就在改制完成后的第4天，即5月25日，莱迪公司吸收沈阳时尚公司资金350万元，同时更名为“时尚莱迪”，法人代表为沈阳时尚公司的董事长郭奎章。这名管理者说，根据南京市国企改革72号文规定，地下商城内部MBO的折让优惠共计3878万元，享受折让者只能是原企业经营层，而沈阳时尚控股地下商城后，成为折让实际享受者。

　　其次，一次性付款变成三年分期付款。南京市人防办对地下商城改制方案的批复中要求，经营使用权转让“采取一次性付款方式”。然而，莱迪公司在今年5月21日签订的转让协议中却变成“支付期限为三年，分别于今年5月31日前支付40％价款，2005年、2006年各支付30％价款”。

　　地下商城一业主说，时尚莱迪目前正私下进行招商活动，开出的价码是每平方米月租金650元，地下商城有1.8万平方米的可营业面积。以此计算，时尚莱迪一年即可收入1.4亿元，即使只租出一半，也有7000万元进账。因此，时尚莱迪首付2100多万元后，用一年的租金支付剩余的转让费绰绰有余。这是典型的“空手套白狼”。

　　8月中旬，地下商城违规改制被披露后，江苏省有关领导责成有关部门核实查办。南京市改革办、监察局等部门的负责人9月下旬约见了记者。他们表示，南京市已成立联合调查组对此事进行了审查，地下商城改制中“引进外资、分期付款”等做法违反了南京市的有关规定，此外，地下商城资产评估委托的会计机构不具备相关资质，鉴于上述原因，改制将推倒重来，有关情况2个月后通报记者。合理装修还是非法改造

　　此后2个月内，记者多次经过地下商城，发现改制没有丝毫推倒重来的迹象，时尚莱迪公司招商依旧。更出人意料的是，时尚莱迪自8月底开始对地下商城人防工事进行大规模改造，至今未停。

　　11月5日中午，记者在地下商城负一层看到三个工人正用大铁锤将一个经营摊位的墙打掉，经营业主郝鹏云气愤地说，“时尚莱迪怎样可以这样野蛮施工？”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业主4年前承租进驻地下商城时都被要求“墙上连个钉子都不能钉”，他让记者留意墙上的装饰，包括营业执照、装饰照片等果然都用绳子悬挂在天花板上。

　　“时尚莱迪的改造为非法。”南京市人防工程维护管理所所长胡佐思说。按1997年出台的《人防法》规定，修改人防工事结构必须经过主管部门审核。时尚莱迪只是在改造已经开始两个多月后的10月下旬才向人防办打了方案。由于方案具有破坏性，在10月29日已被驳回。

　　事实上，时尚莱迪对地下商城人防工事的破坏从一开始就引起了南京市人防办的重视。地下商城人防工事的设计者是江苏省第二建筑设计院院长华建民。9月17日，华建民参加由南京军区、南京市人防办等单位联合组成的专家组，到现场评估改造的危害性。他说，到了现场，他和同行的其他7位专家都想哭，原因是专家们付出心血所设计建造的国内一流的人防工程遭到了“野蛮的破坏”。保护投资者还是混乱招商

　　违规改制为何迟迟推而不倒？违法改造为何不了了之？记者进一步调查发现，法规漏洞、监管不力以及混乱招商是造成这一现象的重要原因。

　　南京市人防办一名负责人告诉记者，相关法规中存在的诸多漏洞给时尚莱迪可乘之机：南京市政府的相关国企改制文件，以及人防办在新街口地下商城改制方案批复中，没有就违规改制作出明确的处罚规定。

　　记者在采访南京市负责国企改制的相关部门时，屡屡遭遇“踢皮球”。

　　南京市建委一位相关人士告诉记者，南京市人防办下属国企的改制方案本来由建委验收，但实际上是走个过场，审批权和登记注册由南京市体改办和国资委管。

　　南京市国资委综合处一位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地下商城的改制确实有不符合规定的地方，但国资委只是执行机构，改制方案主要由市体改办审定。

　　记者又电话采访了南京市体改办。市体改办的一个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体改办只负责资产3亿元以上的改制项目，地下商城改制归建委管。

　　南京市一位经济界人士认为，有的部门用搞运动的方式搞国企改制，政策制定简单轻率，让投机者浑水摸鱼。有的部门在汇报国企改革成果时，往往用一堆增长的数字说明成绩，而数字又是可以造假的。这种不科学的考核评价，导致了在借助外来资本推动国企改制的过程中，只重视外资规模，忽视外资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