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经济半小时：动物园的喂养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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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们关注一个比较独特的话题，一家动物园，河南的南阳动物园。这是当地唯一的一家动物园，也是1000万南阳人唯一能够见到稀有动物的地方。不久前，我们栏目得到线

索，这家动物园里有不少动物已经饿的无精打采了，我们看看它们的处境，老虎饿得前胸贴后背，大腹便便的河马甚至靠狂啃铁栏杆，来抵制饥饿感。这些动物在南阳动物园日子过得如此艰难，到底是为什么呢？看看我们记者在南阳的调查。

　　南阳动物园

　　记者赶到南阳动物园时，正赶上河马放风的时间。虽然我们没有携带任何食物，但河马走出房间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走上前来，张开了大嘴。记者注意到，河马的肚子很圆，同时对饲养员喂给它的干草也不屑一顾。那么，它们真的吃饱了吗？在记者的请求下，饲养员拿来了一筐麸皮蒸的窝窝头，这时，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记 者：平常的时候河马有没有窝窝头吃？

　　饲养员：光草，只能吃到青草。

　　眼前这两只河马在迅速吃完嘴里的窝窝头后，还恋恋不舍地尾随着饲养员讨要，看来此前它们并没吃饱。对此，主管动物园的南阳市人民公园副主任申长海如此解释。

　　南阳市人民公园副主任申长海：主要是没有喂料，没有喂添加剂。

　　饲养员告诉记者，由于河马过于单一的食用干草，因此目前它的体质并不太好。此外，记者看到，来自热带的河马平时被圈养在这个通风、光线并不太好的房间里，而一旦走出房间，河马身上的热量不停地随着体表水气的蒸发，迅速散失在寒风中。价值15万的河马如此，那么，大型肉食动物的遭遇又如何呢？在东北虎的笼舍记者看到，老虎的腹部明显扁平下垂。

　　记者：这个老虎好象没吃饱吧？

　　南阳市人民公园副主任申长海：这个老虎，如果正常吃得15斤肉(每天)，现在也就是

　　一天喂六七斤(肉)，半饱吧。

　　饲养员告诉记者，东北虎由于经常处于饥饿状态而日见消瘦，变得不爱走动，常常卧在那里保持体力，而这个名叫成成的小东北虎正处于发育期，也只能吃个六成饱，同时，动物园为了省钱，它们也只能吃到价格较为便宜的牛肉。

　　南阳动物园饲养员谷云平：牛肉对它的生长发育不是太好，想还继续喂羊肉。

　　东北虎由于经常处于饥饿状态，因此，听到食品加工间的开门声，它们就会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这里，调查中记者发现，南阳动物园中，饥饿的不止是河马和东北虎，杂食性的黑熊和野猪因为只能吃到麸皮加工的食物，已经有了开始厌食反应。黑熊无精打采地啃着窝窝头，而野猪虽然腹部扁平，但它对食槽里的麸皮却没兴趣。

　　南阳市人民公园副主任申长海：这个适口性差，它都不多愿意吃。

　　猴山上的猴子对整日千篇一律的玉米，也没有表示出明显的兴趣，任由玉米浸泡在冰冷的雨水中，它们只能等待双休日里游客的施舍改善一下伙食。此外，在鸟类观赏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丹顶鹤、白鹳、二级保护动物灰鹤等，也都面临着吃不饱的窘境。饲养员介绍，现在我们看到的白鹳，正常情况下，每天要吃一斤三两左右的鱼，现在只能喂五两左右，同时，应有的微量元素和维生素也都没有添加。

　　南阳市人民公园副主任申长海：省略以后对它的繁殖都不利，但是作为它吃简单点，

　　维持它的生命还是可以。

　　那么，究竟南阳动物园里的动物，还有多少食物可吃呢？记者来到储藏、加工动物食品的配料间看到，这里不仅没有一点水果和青菜的影子，储存各种杂粮的食格里也空空荡荡，冰箱里的肉只够明天的肉食动物吃个半饱，而储藏室里也只剩下十几袋麦麸和玉米。

　　记者：那你这些饲料能吃多少天？

　　南阳市人民公园副主任申长海：吃不了几天，这个也就是十几天。

　　食物的不足和单一，已经让人为动物的健康感到担忧，那么，这些动物一旦遭遇伤病，又能得到及时的救助吗？记者看到，一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灰鹤，两侧翅膀都在护网上擦伤，伤口附近的羽毛已经血迹斑斑。

　　南阳市人民公园副主任申长海：药费还是要保障的。

　　事实果真如此吗？记者随即来到动物园的兽医室，兽医打开医药柜后记者发现，里面满满地摆放着各种药物，她告诉记者，她们已经5个月没发工资了，这些药都是她垫钱买的。

　　记者：你有5个月工资都没发了，你怎么还有钱来垫呢？

　　南阳动物园兽医徐立新：从家里拿的，爱人有钱，爱人的工资。

　　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动物吃不饱，原因就是没钱买食物。然而采访中，我们记者还了解到另外一个情况。南阳人民公园每年有30多万的上级财政拨款。此外，今年公园门票、场地租赁等收入还有100多万。这笔钱里只要拿出50万，就能把动物喂饱了。可为什么这些钱花不到动物身上呢？

　　动物的口粮上哪里去了

　　调查中，记者了解到，南阳动物园，准确的说是它只是南阳人民公园的一个园中园，因此，动物园与人民公园共用一个财务，那么，今年人民公园的营业收入又有多少呢？在南阳人民公园2004年的财务帐本上，记者看到，截止到10月底，人民公园共收入114万7千多元。那么，用于动物饲养的钱又有多少呢？

　　记者：用于动物饲养的是多少？

　　南阳人民公园会计袁晓东：用于动物饲养的是12万，今年下半年就没有再支付过动物的饲养费。

　　记者：今年已经支付的动物饲养费仅仅只有12万元，那么，动物在忍饥挨饿的同时，剩余的102万元又被用到了什么地方呢？

　　南阳人民公园会计袁晓东：发工资72万左右，一到六月已经发放的工资有72万，应该还有30万呢，10月份交了社会保障费养老金就交了三十万零三千。

　　南阳人民公园现有156名在职和退休的人员，今年仅1到6月的人员开支就达到100多万，几乎占了前十个月收入的90%，那么，如今人民公园的财务状况，究竟又窘迫到什么程度呢？

　　记者：现在您能告诉我咱们现在帐上还有多少钱吗？

　　南阳人民公园会计袁晓东：帐上大概3000多块钱，三千四百八十八块三就是现在公园所有可支配的钱。外面还欠着几个月的工资没发。

　　调查中，记者发现，人民公园不仅欠着职工几个月的工资没发，同时，记者还在财务室发现这样的发票共计9000多元，袁晓东告诉记者，这些发票只是欠外面饲料费的一小部分，由于钱款至今都没有结清，因此，还没有入帐，那么，今年动物园在外面欠的饲料费又有多少呢？

　　南阳市人民公园副主任申长海：肉钱、粮食钱、草钱都欠外面，欠了不少，大概有十几万，一、二十万。

　　记者：那他们还会继续给你送吗？

　　南阳市人民公园副主任申长海：送肉的也是把亲戚朋友的钱都借完了，自己的钱用完以后，自己亲戚朋友的钱也借完了，也不愿意送。

　　显然，人民公园的整体财务已经是入不敷出，那么作为园中园的动物园能够自己养活自己吗？记者计算了一下，即使不不考虑动物园员工的工资，水电、维修等开支，仅仅维持动物生命，今年用于动物食物的支出也将超过30万元，那么动物园每年的收入又有多少呢？

　　南阳市人民公园副主任申长海：动物园的全部收入，门票加繁殖一些动物，出售一些动物就是二十六、七万，仅饲养费就有50多万、将近60万。

　　记者：您是指正常饲养吗？

　　南阳市人民公园副主任申长海：正常饲养费。

　　没钱给动物买吃的，没钱给工作人员发工资，现在的南阳人民公园真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可知情人告诉我们，事实上，就在三四年前，这家公园还是南阳市公认的好单位，大家争着想进来。那它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一步的呢？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了给饥饿的动物化来点口粮，最近几年，南阳人民公园多次举行过募捐活动，但市民捐献的钱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动物园里的景象是，像狮子这样的肉食动物不是被出售，就是被交换，健壮的牦牛也被换成食量较少的天鹅。给市民带来快乐的公园，变化就发生在最近几年。

　　南阳动物园困境调查

　　在调查中记者发现，南阳动物园并不是在今年才突然面临尴尬境地。这个已有四十年历史、南阳地区唯一的动物园，在1993年之后才由财政全额供给逐步改为定额补贴，即当地政府每年拿出39.6万元，不足部分由公园自己解决。但事实上，1993年以来公园基本做到收支平衡，只是在2000年后才每况愈下，那么在那前后发生了什么呢？

　　南阳市人民公园主任郝建革：九八年拆墙透绿前咱们的客流量每年是65万左右，票价是两块钱，这样一年就是130万门票收入，但是到零三年门票收入只有六十万。

　　拆墙透绿的同时也把门头房全部拆掉，这才是影响公园收入锐减的主要原因。

　　南阳市人民公园主任郝建革：这样围墙将近一里五百多米拆墙透绿，另外涉及到80多间门面房，每年收入五六十万就没有了。

　　而就在收入减少的同时，支出却明显增加了，采访中一位不愿面对镜头的职工讲了这样一番话。

　　南阳市人民公园职工：超编太严重了，都没有编，都不在财政编，多少人把我们吃穷了，一个馍，多少人来吃，你想能吃饱么。

　　这里的财政编指的是1993年南阳市财政改革时给人民公园定的编，当时定的整个公园编制是80个，市里负责40个编制的工资和动物饲养、园林维护，也就是前面提到的每年补贴39.6万元，其余公园自己补足。实际上，公园如今在职员工已有124人，加上32名退休员工，需要供养人员达到156人，而整个公园需要管护的只有售票、动物园、花房、园林几部分。多数超编人员都是2000年以后才进入的，人满为患的结果是，仅一个办公室就有十四五人。

　　南阳市建委纪委书记宋福志：现在说实在话，因为它是一个公益事业单位，过去效益也不错，很多人也想进，每年转业兵安排，分配学生，都是硬性任务。

　　南阳市园林处副主任赵书芳：算起来光人员工资这部分每个月就得接近十三万多，接近十三万，一年就得一百五十六万，加退休，在职占全部开支五分之三。

　　也就是从2000年起，南阳动物园就再也没有引进过动物。现在动物园一年的动物饲养费也就是五六十万元，人员开支几乎涨到了饲养费的三倍。今年8月份起，南阳动物园开始停发工资，目前拖欠职工工资和饲养费总计已近一百万元，只能靠借钱给动物买口粮。而据记者从相关部门了解，南洋动物园的困境并不是个别现象。

　　中国动物园协会会长柳尚华：我们现在全国一共有动物园190多个，不少动物园也正在进行改革，提高自己的效益。

　　柳尚华说，这190多家动物园有一半面临着不同程度的困难。有媒体报道，2002年，宁波动物园出现过狼因饥饿而逃跑的事件；今年夏天，甘肃省一家城市动物园由于经费短缺，公然标价出售老虎等珍稀动物；陕西铜川动物园由于入不敷出，三年来已死亡东北虎等国家一二级保护动物十多只。动物园普遍存在着管理和作业职能重叠，经费紧张问题。而作为公益部门，动物园具有科研、科普等不可替代的功能。拿南阳来说，全市面积超过两万平方公里，人口一千多万，只有一处动物园。

　　市民：南阳市里面有这样一个公园，我感觉到对老年人，小孩来观赏、游玩还有比较方便的，还是有他的好处的。

　　市民：我这是从新疆回来，带小孩来看看动物啊，我感觉到也是可以的。

　　一方面是城市需要动物园，一方面是动物园举步维艰，如何解开这个结呢？采访中，南阳动物园负责人也提出了自己的思路。

　　南阳市人民公园主任郝建革：我们可以实行免费，所有人员财政全供。

　　南阳市建委纪检委书记宋福志：你现在叫它一百多人，全部叫财政负责，也不符合改革精神，说实在的人太多了。

　　而根据中国动物园协会提供的材料，在发达国家，公益性动物园支出主要由三部分组成：公园自身收入、社会赞助和政府支持。目前在我国，只有上海、北京、昆明等少数动物园经营状况较好，但在相当程度上还需要政府支持。以上海动物园为例，每年总支出四千万元，政府每年投入一千万左右。各级政府应保证对动物园相应投入，但更重要的积极推进其市场化进程。建设部2002年下发相关通知指出，公益事业部门当前迫切的任务是将管理和作业职能分离，变以费养人为以费养事。

　　南阳市建委纪检委书记宋福志：你比如说人民公园，他需要多少编制重新核定，交给财政，剩下的这部分人要分流，要变企业，承揽工程。

　　对南阳这样的地方动物园，中国动物园协会会长柳尚华则建议不应贪大求全，尽量少引进饲养费用较高的大型动物，改进办园方式。

　　中国动物园协会会长柳尚华：比如现在家长经常爱带小孩到动物园里去，如果动物园能够搞一些小孩能够喂食、能够触摸小动物，比如说羊等比较容易接近的小动物，那么家长也高兴，小孩也高兴，同时动物园的收入也能提高。

　　记者结束采访离开南阳时，南阳迎来了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气温降到了三度。当地气象部门资料表明，南阳的冬天最低温度在零度左右，并且平均长三个半月到四个半月。对动物园里这些仅能维持基本生存的动物来说，今年这个冬天将会格外漫长。

　　记者：咱们现在采取了哪些措施保证动物过冬呢？

　　南阳市人民公园主任郝建革：嗯？

　　记者：采取哪些措施保证动物过冬？

　　南阳市人民公园主任郝建革：(笑)

　　节目发稿时，我们得到了最新消息，南阳市财政已经专门拨出十万元，缓解动物园的燃眉之急。同时，南阳建设系统确定了对人民公园这样公益性事业单位的改革方案，在2005年年底前引入竞争机制，分流富余人员，实现职能分离。希望这些措施出台后，南阳动物园的动物们能够安稳的度过这个寒冬，迎来一个温暖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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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央电视台经济频道《经济半小时》

　　首播时间：21：30

　　重播时间：12：35(次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