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拜知识羡慕老板(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2月27日08:04 潇湘晨报

　　江山（左一）是通程商业广场班尼路专柜的营业员。他说，尽量做到令每个顾客满意是他对自己的要求。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他还努力学习，不断充实自己。

　　记者殷歌实习生朱辉峰摄

　　调查背景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发展进程经历的历史性转折：从封闭性走向开放性，从单一性走向多样性，从礼俗性走向法理性。营业员社会价值观的嬗变折射出整个社会的变迁。在现实和理想的矛盾中，在物质需要和精神世界的冲突里，营业员依然能保持着传统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在变化中坚守传统。

　　核心提示

　　营业员看待这个世界的眼神憧憬之余颇带着几分无奈，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甚至说自己就是个典型的矛盾统一体。在最值得崇拜的10个人群里，有43．2％的人选择了科学家与知识分子；在最羡慕的10个人群里，41．6％的人选择的却是企业家或私营老板，而不是他们崇拜的科学家与知识分子。再比方说，他们之中有71．2％的人认为缺乏成就感的重要原因在于物质上的匮乏，但却有58．2％的人在面对“怎样才是成功的一生”时，在“家庭幸福”一选项后打了钩。

　　崇拜知识分子羡慕企业家

　　李彤爱书在她的伙伴里是出了名的。在成为家乐福超市一名普通的营业员之后，繁忙的工作也没有让她改变看书的习惯，她随身带的包里总有各种各样的书，一有空闲，她总会拿出来美美地陶醉其间。在回答“你最崇拜的人群”时，她毫不犹豫地在知识分子后打了钩，并俏皮地在后面加上三个大大的惊叹号。

　　“我从小就崇拜有知识的人，我第一个偶像就是我高三时的语文老师，他肚子里似乎有掏不完的故事和传授不尽的知识。”李彤吐吐舌头：“直到现在我都有点弄不清，那个时候是不是暗恋过他。”

　　在李彤床头的墙壁上，却是另一番让人惊讶的场景：墙上贴满的人物画像和她所崇拜的人扯不上多大的关系，其中几张对记者来说是完全陌生的。“这是杰科斯·福尼尔，家乐福最主要的创始人之一，这个是韦尔·麦克，美国营销界的奇才，而这位你肯定认得出，他就是我们湖南本土的企业家王填……”面对这些人物画像，李彤滔滔不绝。

　　这番情景让记者彻底地体会到，李彤在回答“你最羡慕的人群”问题时，为什么毫不犹豫地选择“企业家或私营老板”的原因所在了。

　　我们的调查显示，在营业员群体中，类似李彤情形的人绝非特例。在最值得崇拜的10个人群里，有43．2％选择的答案是科学家与知识分子，而另一项和这看似矛盾的是：41．6％的人在最羡慕的人群里选择了企业家（私营老板），在接受调查的总人数里占到了160人。

　　和后一项答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最羡慕普通公务员的只占2．1％；选择最羡慕律师的仅占3．1％；选择最羡慕大学教授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仅占到5．5％；倒是在白领这一栏的选择率还过得去，占12．7％，排在10个选项被选择率的第二位。

　　省社科院社会学所所长方向新在分析这一现象时认为，营业员所崇拜的人群与所羡慕的人群之间存在着差异，这反映出在他们的观念中，理想价值与现实价值之间存在一定程度的分离状态，鲜明地表现出了他们人生理想中更多的务实取向，他们在注重精神价值的同时，更注重的是物质价值。

　　但问题是，当这种物质价值不能成为现实时，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李彤的答案是坦然接受。在接受记者随机调查的10名营业员里，有7人与李彤站到了同一战线上。

　　对待金钱心态健康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是对待金钱地位和作用的传统价值观。对于金钱的看法，能够从一个独特的角度透视出一个人群的价值观念，尤其是对于社会生活本质所持有的基本心态。

　　从几组数据可以看出金钱对于营业员这一群体生存的意义所在：51．7％的人不满足目前的生活环境和条件；66．1％的营业员表明目前自己的支出大于收入或大抵平衡；77．2％的人坦言，如果有别的选择将不会再继续从事这一职业。这几项数据比例均超过受访总人数的五成。

　　原因何在？

　　答案有多种，但一种所有人都是认同的是：营业员这一群体的收入普遍偏低。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人们的价值观念取向更趋于务实，注重物质利益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一种必然追求。这些都已无可非议。

　　那么，营业员对于金钱具体又是持有怎样的看法和态度？我们的抽样调查表明，对于金钱的作用，分别有17．6％和56．4％的营业员认为“非常重要”和“比较重要”；23．9％的人认为“不太重要”；只有2．1％的人认为“很不重要”。也就是说，大多数人肯定了金钱的重要性。

　　肯定了但并非一定在自己的价值观里予以强调：赚钱对你来说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作为第一选择的却只有38．8％，而作为第二选择的却出人意料地达到了43．3％，9％的人选择排在第三位。让人惊奇的是，还有5．7％的人选择是排在最末位。

　　还有另一个与此紧密相关的调查数据：如果你在工作场合捡到一笔数目可观的现金或价值不菲的物件，你会怎么做？有80．4％的人选择了“上交失物领取处”。

　　“难能可贵。”方向新在评点这一现状时连着对我们说了三个“难能可贵”。

　　“我们正从一种以泛伦理为特征的传统农业社会向着强调价值规律的现代社会转型，市场经济进程的加速以及世俗文化发展的深入，无疑推动了使金钱的角色得以日益突出的社会环境的形成，从而也为正确定位金钱——这一物质利益的最基本象征符号的作用提供了前提。”方向新说，在这种大环境下，营业员这一群体还有61．2％的人没把赚钱排在第一位更加难能可贵。

　　持同样观点的还有中南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李斌：这一人群对金钱所持有的态度，仍表现出了一种现代社会所需要的健康心态。

　　最大的成功是家庭幸福

　　王咏静留给记者的印象总是激情洋溢，并且这种激情非常具有感染力，让每一个和她接触的人也感同身受：充满信心，催人奋发。

　　作为平和堂依恋服装专卖店的一名普通营业员，作为一个三岁女孩的母亲，她的脸上始终挂着一种平和的笑容，她向顾客推荐商品的耐心和友善每每让人感到特别的舒坦。

　　“休息的时候，我常呆在五楼桂林米粉的窗前，看五一路的繁华，看楼下的车水马龙。谁都有过理想，有过梦，有过委屈，有过泪水，但她一旦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和成功时，心里也就变得坦然无比了。”王咏静说着这段略显沉闷的话时，脸上依旧满是笑容：“我有时还真想，自己是不是已经达到佛家所说的那种‘出世’的境界了。”

　　她扬扬手中的钱包，笑着对记者说：“这就是我幸福的全部，我这一生最大的成功。”在她的钱包里，夹着她一家三口的照片，三个人幸福的笑容在这寒冷的冬季让人倍感温馨。

　　我们调查的结果显示，王咏静的“成功观”并非孤立无援，“同感者”大有人在。怎样才算是成功的一生？在面对这一答案可多选的问题时，有58．2％的人选择了“家庭幸福”，这一比例远胜于选择“有钱”的23．8％、选择“有权”的11．1％和选择“有名”的4．7％。

　　还有另一组让人乐观的数据：53．4％的人选择了“快乐健康”，34．3％的人选择了“受人尊敬”，18％的人选择了“有学问”。

　　窦吉，长沙第一批获得国家职业心理师执照者之一。他的观点是，在社会急剧转型期，金钱、权力、名誉已越来越成为部分人价值取向中最重要的人生成功目标，而营业员这一人群所体现出的成功观念却大大出乎了主流价值观人群的意料，他们发出的声音是：有钱有权有名都不能代表你成功。

　　湖南师范大学新闻系教授郭光华认为，就工作本身的成就感而言，营业员群体中为数不少的人是“基本没有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另外的世界里寻找这份感觉和大自在，而工作中的“非成就感”，也在很大程度上促使其把这种感觉往家庭、心身、学问和自尊方向转移重心。

　　“不管这种转变是内因还是外因，但所带来的结果是值得肯定的。”郭光华说：“这本是现代社会一直所倡导的一种价值观模式。”

　　拼命工作只为争口气

　　尽管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一年前谢琏进这家专卖店时绝没想过自己的“仕途”竟会如此之顺：只用了7个月时间她就从普通营业员成为店长助理，3个月之后的2004年12月7日，她再次出人意料地晋升为一店之长。

　　升职了，薪水加上去了，谢琏的喜悦之情也自然地溢于脸上。升职和加薪固然是好事，但对谢琏而言，这并非她一年来“拼命工作”所追求的全部。

　　“社会上有些人瞧不起我们这些做营业员的，更可悲的是，许多同行也经常抱怨自己的职业，认为没有多大的出息而纷纷跳槽，我之所以拼命做，也是想做出个样子给这些人看看。”谢琏说。

　　谢琏所说的这种情形和心态普遍存在，我们的调查显示：有51．7％的人对目前的生活环境和工作条件不很满意；60．8％（236人）表示在进入这一行业的前后心态有过很大的变化；81．2％的人表示当初在选择这一职业时曾经“犹豫不决”。

　　造成这一情形的原因有多种，其中不可忽略的一点是：社会传统观念对营业员的心理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让他们在选择这一职业时“犹豫不决”或感到“不舒服”。

　　按照谢琏的“成功模式”我们继续往下调查发现，这一情形已逐渐朝着积极的方向发展：73．1％的被访者表示自己这一职业还是“有前途的”，66．4％的被访者表示希望通过个人的努力以求得加薪或升职。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谁能肯定自己不会成为全国十佳营业员马桂宁这样的人物呢？如果情形真如我们调查显示的那样，谢琏所做的一切无疑将更具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