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建一公司清理债权工作纪实

　　为国有资产负责、为百姓利益负责。这份沉甸甸的承诺，常常成为一个尺码，

　　度量着国企当家人的勇气、才情，度量着他们的人格、品性———

　　近日，北京城建一公司召开表彰大会，隆重表彰清理拖欠工程款的有功之臣。

　　这一天，在冬日柔暖的阳光里，城建一公司项目经理苗胜华、李建生、任世景、陈皆许因为在一周内收回工程款1650万元的不凡战绩，受到公司“特殊贡献奖”的嘉奖。

　　工程承揽难，工程款回收更难。在全国建筑企业普遍处于此种尴尬境地的背景下，北京城建一公司秉持“一手抓开辟市场，一手抓工程款回收”的工作理念，逆风飞飏：

　　2004年，该公司房建开复工面积达到创记录的240多万平方米，市场营销达12亿元；

　　2000年以来，这里的领导层下决心清理了企业多年沉积下来的“陈年老账”———清理公司历史上形成的债权达10亿多元。其中，在宝鼎广场、黄金广场、嘉浩国际商住城这些清欠难度巨大的项目中，均取得突破性进展。至此，该公司所有债权全部得到有效清理。

　　“陈年老账”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从某种意义上讲，它又是一个“政绩”的陷阱。

　　对此，城建一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胡美行认为：“现任国企领导对待企业历史上积淀下来的不良债权，是采取与己无关的遮掩回避，还是不怕影响业绩去捅开‘马蜂窝’，这不仅是规范市场经济秩序的问题，从深层看，更是肯不肯为国有资产负责、敢不敢对老百姓负责的问题。有效清理债权，及时收回被拖欠工程款，以此保障建筑企业和职工的合法权益，维护农民工的切身利益，这是贯彻‘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具体体现。”

　　“要当官，就别捅‘马蜂窝’”

　　2000年1月，北京城建一公司改制为股份制企业，胡美行就任公司董事长。

　　新班子上任后，一个事实引起他们的震惊：

　　北京世纪广场项目工程由城建一公司与业主在1995年12月签约施工，1996年12月完工并交付使用，然而至今，3057万多元的工程款无法收回。

　　而此仅为一例。初步调查发现，企业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在积聚了大量财富的同时，也沉淀下大量不良债权。许多由公司施工的建设项目早已完工，但工程款却迟迟不能收回，仅靠一纸还款协议维持；还有的工程结算尚未正常进行，致使债权不清，业主与公司推诿扯皮不断。这其中，有的项目拖欠已长达十多年。到2000年，公司被拖欠工程款数额竟高达十几亿元。

　　这一时期，由于受工程款拖欠影响，一些工程出现停工、窝工现象。

　　“家底不清，将严重影响企业的决策与发展，同时潜存着国有资产流失的风险。”面对现状，新任董事长胡美行“新官理旧账”，提出要把债权清理、清产核资做为头等大事：“长期大量拖欠，已经成为公司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对于“新官理旧账”的决策，他们不是不明白后果。不良债权搁置不动，统计报表中就年年有，领导层就可以说债务人正在偿还。而一旦清理债权，据还款协议追讨工程款，情况可能大变：还款时债权可能会被“打折”，债务人或被拘押或被吊销执照可能已经不存在了、债务人无财产可执行、有关部门插手而使追讨无法进行……这些情况一旦发生，债权将变成坏账呆账，统计数字会大大减少，从而影响现任领导的政绩。

　　此时，有熟人良言提醒：国企领导，三五年就得挪窝，谁不愿保个平安，求个“过得去”？干嘛非要得罪人？

　　要不要捅开“马蜂窝”？愿不愿去冒被马蜂蜇得遍体鳞伤的风险？一个个问号，无情地逼问着这里的决策者。

　　“如果每一届领导都不愿对过去的不良债权进行处置，谁都想当‘维持会长’，那么谁为国有资产和辛辛苦苦的职工负责？我们这个班子，就要有捅开‘马蜂窝’的胆量。”班子会上，胡美行定下基调。

　　———成立专门机构。公司成立清欠领导小组，主要领导挂帅担纲。组建债权清理办公室、资产清理办公室，集中优势兵力以图全线突破；

　　“过去我们吃了不少亏，就是因为不会用法律武器来维护自身权益。”不久，法律事务部又应运而生；

　　———层层签订责任状。指定各单位经理、总会计师为清欠责任人，下达清欠指标。在拖欠严重的项目部，设立执行经理负责现场，由项目经理专司“讨债”；

　　———出台激励机制。在施工程及时拿到工程款，奖励项目部3‰；已竣已结工程、已竣未结工程，对收回款项者，奖励项目部1％到3％；对特殊贡献者，给予重奖。而对迟迟不能收回的项目部执罚5‰；

　　———规范资料管理。做到事事有记录、时时有证据。一个项目因为不能出示原始单据，导致公司损失180多万元。责任人为此“买单”，受到降级、调离处分。

　　敢不敢得罪“朋友”？

　　“为青岛市一个工程的拖欠款，官司打了6年，判决反复了4次，光我自己就4下青岛。尽管案件至今都没有执结，但我们还在孜孜以求地努力！”

　　谈起捅开“马蜂窝”后的局势，胡美行称“很难办，但我们不会放弃什么。”

　　由于建筑市场不景气，为了生存和发展，前些年大多数工程需要垫资施工。垫资，正是基于对诚信的尊重。然而，正是某些单位的诚信缺失，带来了大量债务，大量拖欠。

　　遭遇诚信挑战的这一群体，在日趋理性的市场经济新形势下，凭着一种责任、一种勇气，正实现着观念的突破：

　　“运用法律手段解决拖欠问题，这成为解决债权问题的新方式。”据介绍，此种方式，针对了长期恶意挤占建设企业资金的房地产开发商、带有欺骗性质的业主甲方。“在对方无意履行还款协议约定义务、甚至蓄意不进行工程结算时，我们只能请法律给出公道。”

　　据公司法律事务部部长杨振宇统计，几年来，公司共办理起诉案27件，其中最大标的上亿元。

　　青岛某工程是城建一公司为港商施工的项目，1999年峻工。在工程未交付使用前，开发商因非法集资被司法机关拘押。因债务人已经不存在，为讨回工程款，城建一公司开始诉诸法律，并占用了部分房屋做为滞留物。但在未交付使用之前，有一个单位购买了此处房产。诉讼中，当地法院以购房人优先为由判城建一公司败诉，并要求一公司将所占房屋腾出。如果据此判决，一公司一旦搬出，开发商所欠工程款将无法清理。城建一公司认为，买房人是在工程未交工前搬入的，属非法搬入，据此他们提起上诉。高级法院判由于没有交工，对方入住属非法入住。

　　经过4次获胜4次败诉的反复，最近，高法终于作出了有利于一公司的裁决。

　　最优秀的人，往往也最固执。在青岛这一项目工程款的较量中，我们读出了“不获全胜决不收兵”的境界。

　　据了解，在债权清理过程中，这里的领导层随时处于一种压力之中。但正是基于对公理的崇拜，基于对国有资产、对企业员工负责的精神，这里的人们忘记了许多“影响前程”的外因。

　　在北京，有一个项目，其1000多万元的工程款结算已经做完。在多次催讨无果、对方对律师函置之不理的情况下，城建一公司提起了诉讼。业主方属于政府部门的三产项目，对方老总不断放出口风：你们能拿政府怎么样？在判决生效后，他还在喊：“我让你们执行不了。”

　　公司清欠办主任滕东江说：“尽管有一定难度，但法院还是执行了这一案件。不管他是否拿政府的帽子压，我们始终相信，我们保全的是国有资产，我们不能因为自己造成国有资产的流失。”

　　胡美行说：“有法律撑腰，有政府支持，有为国企负责、为职工负责的良知，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双赢是我们追求的理念”

　　在城建一公司采访时，我们了解到这样一个案例：

　　一家国有建材企业，拖欠一公司工程款1.3亿多元。但由于资金不到位，这家企业也很无奈。

　　在友好协商时，2001年，城建一公司发现，在这家企业所属建材城中，有一家港资房地产开发商开发了两座楼盘，而这两座楼盘恰由一公司施工。但在楼盘建设过程中，港商因资金问题潜逃，形成了1800多万元的建筑产值，而港商本身拖欠一公司1000多万的工程款。

　　为了保全城建一公司的国有资产，他们找到这家建材企业，协商保全未完工楼盘，以折抵港商所欠工程款；同时把楼盘所在的属于建材城的土地作价2000多万元转移到城建一公司，以此部分折抵建材企业所欠工程款。

　　此举，既保住了已经修建的建筑物，有效清理了港商所欠款项，又因为得到了建筑物所处土地的使用权，从而为再开发做了准备。同时，也部分收回了建材企业所欠款项。

　　胡美行称这一双赢的运作模式为“土地换和平”。他说：“为国企负责，并不是一概而论走诉讼程序。‘马蜂窝’捅开后，也要讲究解决问题的艺术。事实上，双赢是我们追求的理念。”

　　他介绍，清欠不光要过法律关，也要处理好人情，恰当地协调好各方的关系，体谅别人的难处。对守信业主、甲方，大多通过双方坐在谈判桌前，以签订还款协议的方式加以解决。对不具备还款能力者，则选择以资抵债、以物抵债等更为灵活的方式，妥善处理债权。

　　1999年由城建一公司承建的某大厦，拖欠工程款4500万元。由于开发商没钱偿还，而一公司又急需新的办公场所，经协商，2001年，一公司搬进了该大厦办公。此举既保全了公司的资产，还不用租房子交现金，于人于己都有利。

　　用同样的思路，在城建一公司新组建的管理公司急需办公场所时，胡美行与拖欠公司工程款的长新大厦业主协商，租来大厦部分写字间，租金从所欠工程款中抵扣。

　　企业利益大如天

　　在城建一公司清理债权的过程中，常常会遇到一些业主非理性的行为，这些，构成了对清欠的新考验，也同时考验着人们的人格品性。

　　北京一家别墅项目，拖欠7000多万元工程款。在协商无果的情况下，2000年8月，城建一公司提起诉讼。在法院协调下，2003年10月，一公司与该业主签订了以资抵债协议，以部分房产抵债。

　　事情到此应该画上句号了，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这家业主单位的一个经理来到城建一公司，对一位公司主要领导说：“你呢，尽量少要点房子，我这里有点小意思。”话到此时，这位经理从包里掏出一沓现金，就要递过来。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这位公司领导立即拿起电话：“你再不收起来，我就给纪委打电话！”

　　“确实，在处置债权过程中，一些债务人用各种手段赂贿公司领导成员。但在保全企业资产的责任面前，这里决不会受到任何干扰。”胡美行说。

　　除了赤裸裸的贿赂，包围着他们的，还有各种莫明其妙的“关心”。在对拒不还款的业主提起诉讼后，突然会有相当级别的人物要求撤诉和谈；在清债中，常有有关部门领导关切地询问案情……

　　“人情关，金钱关，权力关，惟有国有资产流失不是关，职工群众发不下工资不是关。”“人情”面前，这里的人们一如既往地重复着自己设定的轨迹，去固执地延伸一种执著，一份责任。

　　人的命运就是他的性格———弗洛伊德的这句名言，贡献在于承认了性格特征内部含有的动力因素，即内驱力。是它，构成了人的行为基础，并形成了一个个体的生命过程。

　　回味北京城建一公司债权清理的过程，回味深含在领导层心中的压力、不解甚至屈辱，在我们的心头，正分明感受着一种动力因素，一种成就事业的内驱力———为了一种境界，坚忍不拔，无所畏惧，不正构成这里的领导层、这里的员工们棱角分明的性格特征吗？

　　正是这些，在寒意包裹的冬日里，给人们带来温煦的光。

　　（陈启辉梁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