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愚公”徐守军

　　上个世纪50年代初期，刚刚从战火中冲杀出来的沂蒙人民，又挥镐舞钎投入了改造山河的战斗。“愚公移山，改造中国，厉家寨是一个好例。”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毛泽东挥笔题词，热情赞扬了老区人民治理生存环境的壮举。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这片热土上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愚公”。他就是被人喊了14年“傻子”、家住平邑县铜石镇铜石村的农民徐守军。

　　人哭水啸中，他想——

　　1991年7月24日，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顺着铜石村西的那条小小的浚河凶猛地奔来。刹那间，和铜石村相邻的5个村庄、7000多口人的5000亩河滩土层，被洪水冲得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是一大片与铜石村相距不足10米远的大水湾。失去了土地的农民，实在忍受不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灾害打击，一个个哭倒在洪水中，“老天爷，你不让俺活呀！”

　　悲怆中，年已50的农民周凤和，领着一家老小6口人，当着众乡亲们的面，向着那片汪洋般的河滩跪哭了十多分钟后，拖着一串串的泪水，极不情愿地踏上了外出乞讨的道路。同是那个时刻，铜石村外出乞讨的还不止周凤和一家……

　　人哭水啸中，徐守军两眼直直地望着仍在继续坍塌的河滩地，一阵剧烈的颤栗迅速涌上心头：村头这片已经小得可怜的滩涂地再也经不住洪水的冲刷，今年明年哪怕是遇上比这次小得多的洪水，铜石村也有被毁掉的危险啊。心头颤栗之后，他又萌发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把已经弯曲了180度的河道取直，远离村庄至少500米，然后筑一条长长的河坝，重新现出5000亩河滩地，让相邻5个村的老少爷们回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日子里。

　　当他把这个念头写成书面报告送到村党支部书记徐守都的办公桌上时，这位曾经历了风风雨雨的基层干部一下子惊呆了：改河保滩，谈何容易！因为上级水利部门曾经勘测过，要想完成徐守军设想的治理规划，必须在流经该镇段长达2000多米的距离上开挖出宽达290米的行洪道，还要修筑高达3米的保滩坝。使用人力且不说，光治理资金就需要500多万元。这对于当时每人平均年收入不足800元的沿河5个村庄来说，真是一个天大的数字呀。于是，这位村支书就找徐守军谈：如此一笔资金投入，在全县也是不小的投资，村镇两级更是无能为力，我看还是算了吧。徐守军却坚定地说：“别人不干，我自己干吧。愚公能移山，我就能改河，一点点、一段段地改，一年不行十年，十年不行二十年。”听着徐守军有如此大的决心，村干部们也佩服起来。他们很快请来了市县水利部门的技术员重新进行了勘测立项。随之，一个属于个人行为的改河保滩造林工程就这样拉开了序幕。然而，也有人说：徐守军是傻想。他听了，回之一笑：“我还要傻干哩。”

　　这一年他才31岁。

　　艰难困苦中，他干——

　　“我还得傻干。”这是徐守军面对乡亲们说出的一句话，谁料想，这短短的一句话，“傻子”的“英名”从此就赋予了他……

　　也就是洪水过后的那年冬天，徐守军只身一人来到广州的大哥家，硬是把哥嫂积攒了多年的7万元钱借了出来。回家又从银行借了3万元贷款。等他凑齐了10万元资金之后，他就从临沂雇来了一台大型推土机和一台挖掘机，开始了河道移位拓宽工程。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两台“大家伙”呼隆8个小时就得喝掉400公斤柴油，按当时价格计算，一天光油钱就得6000多元。如此“大吃大喝”，两个“家伙”呼隆了不到30天，只好停了。而开拓的河道还不足100米。妻子这时忍不住了，怏怏地说：“守军，这不是咱一家一户能干的事呀，你看10万元钱打了水漂，往后借款、贷款咱拿什么去还？一家老小还活不活？”听了妻子的话，徐守军也陷入了沉思：是啊，10万元资金没了，工程才开了个头，往后我能撑得下去吗？

　　说就此罢手吧，实在不甘心；继续干下去上哪弄资金？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回到了当初的念头上：“改河保滩造林，是我这辈子的信念，不能丢。更何况，全村的老少爷们都在看着自己，外出谋生的乡亲们还没有回来，我决不能罢手。”

　　于是，他跑了七八趟，把赌气回到娘家的妻子“磨”回来，又承包了村里一处沙场，从此披星戴月地干起了拉沙挣钱的营生。半年多的时间，徐守军把辛苦挣来的5万元钱，背着妻子又投入到第二次艰难的改河工程中。为了加快改河保滩的进度，徐守军还推起了小推车，把浚河对岸富余的沙土一车车地转运过来。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从1991年冬天开始，到1997年的6年时间里，他一直不停地推动着小车，无论盛夏酷暑，无论严冬酷寒。

　　春去秋来，雁去又归。在14个年头里，徐守军一直把全部心思用在改河保滩上。为了按时偿还贷款，他去北京、下广州，投亲靠友，求借资金。他还拼着力气经营着那个沙场，在推土填滩的同时，不断拉沙卖钱。为了保住治滩的成果，他接受了专家的建议，采用了生物护坝的技术，先后将几万公斤的芦苇根和几万棵耐水杨树同时栽植在新建的堤坝上。如今，当那5000亩被洪水冲走的河滩地重新变成绿洲的时候，徐守军笑了，妻子也笑了。

　　苦及家人时，他哭——

　　徐守军有身子骨壮实的父母，在部队上工作的大哥，在外地工作的小妹。妻子贤惠，儿女听话。这些优越的条件，无疑成为支持他信念的基础力量，他也为此感到欣慰。然而，当一次又一次的苦难无情地累及到家人的时候，他同样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1996年的端午节，徐守军3岁的小女儿，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在吃肉吃鸡蛋，便跑回家里，搂着爸爸的脖子说：“爸，我想吃鸡蛋。”小女儿的话一出口，徐守军觉得揪心般地痛，尽管如此，他还是强忍着泪水对女儿说：“咱家攒的鸡蛋，都让你妈卖了，咱得换盐吃。”懂事的孩子说：“噢，等明天鸡下了蛋再吃吧！”

　　至今，徐守军提起来就泪眼汪汪，觉得从生活上对不住孩子，二次开工移河，5万元钱撑不住几天的费用，他就苦口婆心地和加油站商量，柴油先赊着用。每逢铜石大集，妻子总是把鸡下的蛋去卖掉，徐守军总要在家里等着卖鸡蛋的妻子回来，几块钱也软缠硬磨地要出来。眼看就要过年了，家里确实没有钱，妻子就把家里两只下蛋的大鹅卖了28元钱，还没拿回家，就被徐守军堵在半道上要了出来，买了柴油。喂了一年的两头猪，妻子背着他卖掉了，心想，家底子就剩下两头猪钱了，说什么也不能再给他去加柴油，于是用旧报纸包了包，放到了床腿底下，以为丈夫找不到，放心地去了趟娘家。可回来时，两头猪卖的840元钱，又被丈夫“偷”走变成柴油填到推土机的“肚子”里去了。

　　这时的妻子确实感到了无奈，徐守军这股治河的硬劲八头大牛也拉不回来，她只得长叹了一口气。一次，孩子夜里发高烧，妻子向徐守军要钱去镇医院，徐守军却一分钱也拿不出来。只得抱着孩子上村里诊所，8毛5分钱打了一针退烧针，还得欠着。

　　也就是这一年的春节，徐守军家里只有半斤白面，一斤花生油，几斤鲜藕。别人家都在热热乎乎地吃饺子，他家却不能。妻子出了一个好主意：咱炸点藕菜充当一下吧。为了不让早来拜年的乡亲们知道，他们一家人早在五更天里就吃空了这顿新年第一顿早餐。说起这些，徐守军至今还不好意思。还有更令人心酸的一件事，那就是大女儿13岁那年冬天，身上还穿着几年前的一件薄薄的旧棉袄，被冻得实在撑不住了，就求爸爸给她做件新的。徐守军手中没有一分钱，正愁得不得了，猛然间，看到街上来了个收废品的，车上放着一件半新的羽绒服，他灵机一动，就走上前去问价钱。那收废品的见他问得真切，就说：两块七毛钱收的，这个价钱再卖给你。徐守军听了，赶紧跑到邻居家借了三元钱把这件羽绒服买回了家。大女儿一看高兴地跳起来，连睡觉都搂在怀里，直到第二天一大早上学去，她仍当作珍贵的衣服穿在身上。看到女儿远去的身影，徐守军返回屋里忍不住落泪了……

　　河滩变绿时，他笑——

　　历尽千辛万苦，河道终于一段一段改好，河滩一片一片填起来。望着一天天扩大的成果，妻子筹划着如何栽树，如何种花生，如何获得收益。可徐守军心里却不那样想。他对妻子说，1991年那场大水灾，冲掉了乡亲们的良田，不少人家都被迫外出逃荒，现在他们也都回来了，咱们不能眼看着他们没地种。妻子听后愣了，说：“到现在咱家投入了一百多万，才改出这些废河滩，怎么分文不取地让别人去栽树，天下哪有这等傻事。”徐守军耐心地对妻子说：“改河保水土是为了咱这个村，明年再改出河滩来咱种树也不晚，妻子知道硬不过他，近3000亩沙土河滩就这样无偿分给了村民们。

　　到今年春天，徐守军先后投入了180多万元，硬是把流经这个镇段长近2000米的河给改了道，共改出河滩5000多亩，使靠河边5个村庄的7000多村民不再受到水灾的威胁。自己也发展了近2000亩生态杨树林。由此实现了他14年前的夙愿。

　　目前，徐守军所改造出的5000多亩河滩，全部发展成了生态林，今年7月，省市领导专家再次来到这里进行评估，今后10年内，徐守军改河造出的河滩能创造近亿元价值的生态林效益，7000多名受益的村民每人将获得近2万元的收入。听到这样的评估，徐守军笑了。可是这次的笑声里，再没有苦涩、再没有无奈，而是那样的清爽、那样的深情……

　　潘瑞津王有涛杜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