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大地震黑色记忆(2)

　　讲述一：灾难在睡梦中来临

　　讲述人：韩利明 40岁

　　腿伤是地震留给韩利明此生难去的印记。然而，更让他无法忘记的是，28年前凌晨，地震来临时的天塌地陷和恐惧无助。

　　睡梦中滑入深渊

　　那场地震，对于11岁的韩利明来说，无法用恐惧形容。剧烈的晃动与瞬间的坍塌，让他从甜美的睡梦中一下冲进了黑暗的地狱里。

　　“我以为我在做梦，一会儿从地上爬起来，一会儿又倒在地上，反复几次。”韩利明回忆说，当时剧烈的晃动被自己当成了梦魇。

　　转瞬后便是“天崩地裂”，巨大的声响和随之即来的疼痛将韩利明惊醒，而突如其来的灾难让他一下子陷入了恐惧之中。

　　韩利明不顾腿上的伤口，挣扎着从倒塌的房子下爬了出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创痍———东倒西歪的房屋、撕心裂肺的哭喊，瓦砾中寻找家人的人们……

　　“当时，我连哭都没了力气！”韩利明说。

　　废墟中的伤者和尸体

　　随后的几天里，11岁的韩利明亲眼目睹了震后人们的无助。废墟中的人们被扒出之后，或是满身伤痕已经死去，或是奄奄一息。死去的随即被装入袋子运走，幸存者则立刻送去救治。

　　“被救出来的人几乎要给恩人磕头下跪。”韩利明说，他曾亲眼看见一位老人从锅炉房中被人救出后，满脸血迹，不住地说“怎么谢你啊。”

　　飞机场上的“饼干山”

　　据韩利明回忆，地震后全国各地前来救援，而印象最深的就是飞机场上堆起的一个“饼干山”。饼干从救援飞机上空投下来，堆成了一座小山。“人们饿了，就去那里取来吃。”韩利明说，“还有一些从河南运来的大饼堆在一起，最后都馊了。”

　　震后的一周，作为幸存者，韩利明目睹了灾难来临后的惨状，那是他儿时最痛苦的记忆。(本报记者刘超)

　　讲述二：照了遗像后奇迹存活

　　讲述人：杨长禄 55岁

　　最近几天，杨长禄一直在关注印度洋海啸灾难报道，当地人们的惨状让他不由地想起了当年的大地震。“真的很相似，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体会这种痛苦。”

　　被人从废墟里扒起

　　昨日下午，唐山市康复村一间暖和的房屋内，坐在轮椅上的杨长禄提及28年前的那场地震，眉头紧皱，握紧了双手。

　　杨长禄说，印度洋海啸唤醒他对地震的记忆。“那天我值晚班。凌晨两点下班回家，一个多小时后惨剧就发生了。我在睡梦中被砸晕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时几个好朋友正在废墟里用力地扒着，想把我拽出来，我突然感到腿没有了知觉。”

　　杨长禄说，他被人艰难地从废墟中扒出来看到，房子都倒了，空荡荡的，所有的邻居几乎都受了伤，浑身是血。轻伤的人纷纷在废墟中挖着、扒着。有的人爬出来时都还光着身子。”

　　望着满眼的尸体和废墟，杨长禄和其他人一样，“蒙了！”

　　难以开口的回忆

　　大地震给杨长禄留下了不愿回忆的记忆，有些情景他至今很少提起。

　　杨长禄痛苦地说，地震中，有个女孩被甩出屋时被夹住了辫子，无助地悬在空中，拼命地喊着救命。而他却只能无奈地盯着她，直到她绝望地放弃呼救，死去。

　　据杨长禄回忆，震前三个小时，他还和一个同事一块加夜班，可在次日却听到了这个同事惨死的消息———地震来临后，同事奋力跳出窗外的那一刻，正好被坍塌的墙体砸中，随之消失在大片砖瓦下。

　　震后不久，杨长禄被送往外地救治时已奄奄一息，腿上的肉几乎全部溃烂了。“医生给我提前照了遗像，但我奇迹地活了过来。”

　　地震后，杨长禄再也无法站立。大自然与人类的一次玩笑，生生地改写了这个年仅26岁的青年的后半生。(本报记者刘玲)　

　　讲述三：劫难中逃生的5岁女孩

　　讲述人：张小杰 33岁

　　“回想起大地震时的感受，只能用两个字来表达———可怕！除了可怕，还是可怕！”今年33岁的张小杰告诉记者，至今一提起大地震，她的身上都会不由得冒虚汗。

　　地震发生时，张小杰正和奶奶一起睡觉，睡梦中就觉得奶奶在使劲地挤自己，“奶奶，别挤我了！”“别害怕，别害怕，是地震了。”奶奶的话让张小杰惊醒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地震，但她隐隐地感觉到灾难已经降临。

　　张小杰睁眼看清自己的处境时，奶奶正在废墟下拼命地喊救命，声音越来越弱，张小杰在旁边一边哭一边和奶奶一起喊：“救命，救命！”

　　“当时，四周嘈杂一片，辨不清到底是谁的声音。我喊得没了力气，觉得身上出了一身汗，渐渐失去了知觉。”当张小杰再醒来的时候，觉得正在有人用力拽她，“当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的时候，我才确定自己没有死。”

　　“是一位叔叔把我从废墟里救出来的，他把我往旁边一放，告诉我千万别动，等着家里人来接我。”张小杰说，当时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那里，低头一看，原来就坐在一个死人的身上。看着大人们在身旁跑来跑去忙着救人，看着被扒出来的死尸一具具堆在身边。“天下着雨，我浑身透湿坐在大雨里，冻得浑身发紫。一直等到舅舅跑过来，把我抱在怀里。这时我才‘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本报记者刘珲)

　　讲述四：同事把我从石板下拉出

　　讲述人：姚翠芹 51岁

　　时间被拉回到1976年7月，那时，22岁的姚翠芹刚从部队转业，在唐山建行工作刚刚一个月。

　　“那是一场噩梦！”

　　姚翠芹回忆说，在地震前两天傍晚，她曾看到天空中有可怕的地震云，呈锁链状，还有一个大钩子，那几天，她心中始终是忐忑不安，总有种不祥的预感。7月27日晚，她从古冶的家来到市内宿舍住，那天傍晚天格外闷热，隔壁宿舍的同事们一直都在打扑克，她也直到夜里12点才入睡。

　　“当时，就如同在做很长的噩梦”说话间，姚翠芹的眼中露出些许痛苦与恐惧，她不愿意回想那段记忆。当时，她睡在新建的二宿舍内，突然，她莫名其妙地从床上摔到屋中间的地上，醒来就感觉天摇地动，本能地想从楼梯下楼逃生，“但我如同站在一个圆球上，根本动不了地方”，而窗外则一片明亮，那是因为地光照得黑夜亮如白昼。接着，楼板开始坍塌，一些石块砸在她的身上，新宿舍楼倒塌了，姚翠芹也从二楼掉到一楼，“我完全失去了知觉”。

　　“有人来救我了！”

　　“当我醒来时，感觉后背好像扎了两把尖刀”，姚翠芹睁开眼，看到周围一片瓦砾，身体上还压着重物，疼痛让她感觉仿佛置身梦幻世界，“一定是在做恶梦”，于是她用手试着摸了一下脸，“我分明感觉到手，这时我意识到，一定是发生大地震了”，姚翠芹陷入黑暗的恐惧中。姚翠芹听到一声声微弱的声音“救命啊”，隔壁的同事在呼救，“那呼救声，如同从地狱中发出来，让人听后毛骨悚然！”慢慢地，呼救声逐渐微弱直到停止，她亲耳听着同事死去。“我也开始担心自己即将死去，我多么盼望亲人能来救我啊！”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家也变成了废墟，她的父亲、嫂子和侄子也都遇难了。

　　模糊中，她看到一个身影走来，“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我有救了，而且，她感觉来的人是那样的高大”，来救她的人叫孙学勤，是单位食堂的师傅，“快来救我呀”姚翠芹说。“我来救你”，孙学勤看到，姚翠芹双腿被楼板压着，身上还砸着一个保险柜，而离身体一尺多高，还有一块大楼板，随时都有塌下来的危险。

　　但是，孙学勤没有顾及这些，他弯腰鼓励姚翠芹，但用手搬不开石板，于是转身离开去拿撬棍。可是，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不允许眼看着救命者离开，她是多么希望能抱住孙师傅的腿，不让他离开。一会儿，孙师傅拿着撬棍回来了，姚翠芹又看到生的希望。孙师傅撬开保险柜，但是，还是弄不开腿上的楼板。孙师傅又离开，过了一会儿，孙师傅又拿着铁锤，他砸开楼板，将姚翠芹从石板下拉出来，送到医院抢救。这时，天已渐亮，“早晨6点多，我哥哥来单位救我之前，这里还发生了一次大的余震，这片废墟都平了，如果不是孙师傅及时救我，早就没我了！”(本报记者刘洪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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