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抛妻的道德背后(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1月05日07:44 华商晨报

　　生活在贫困线下的外来人口不止谢忠久一家“在一个没有更多解决途径的农民身上，他会认定妻子是造成这一切不幸的惟一原因，而酒精则为他抛妻这种不理智行为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

　　———沈阳市心理研究所王妮“农民自我保障还是靠自己或者靠儿女，可是这种保障方式实际上存在着很大的风险以及不确定性，其最终结果就是没有保障。”

　　———辽宁社科院社会所研究员李志国

　　新闻背景

　　多年前，谢忠久带着全家从内蒙古来到沈阳，几经辗转住在沈阳市于洪区观音村。靠谢忠久打零工维持的生活虽然艰难，但他和妻子的感情一直很好。

　　2002年，妻子周克香脑出血瘫痪在床，谢家的生活雪上加霜。两年多来，谢忠久精心地照顾着她，可是在疾病的折磨下，周克香的脾气变得越来越乖张。经济和妻子的双重折磨，让谢忠久渐感崩溃，偶尔只能靠一袋廉价的白酒买醉。

　　但是，所有的一切在2004年12月11日画上了休止符，55岁的谢忠久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在酒精的刺激下将周克香抱到距屋子40米外一个破旧的大院里。周克香被冻死了。

　　本报曾于2004年12月18日以《瘫痪妻被夫抛弃在野外》为题报道了此事。

　　悲剧

　　冬夜·野外·全身瘫痪的女人·死亡

　　2004年12月11日上午，租住在于洪区观音村的郇秀云到家西面的大院砍柴。一进院，她看见院子西侧躺着一个人，“全身赤裸，脖子上围着一件绿色衣服，一动不动”，郇秀云吓坏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走出去的。”她找到房东说看见个死人，俩人为了壮胆又拉上谢忠久一起来到破旧的大院里。看到尸体，谢忠久低沉地说：“这不是我老伴周克香吗，死的真惨啊。”谢忠久的反应，并没让郇秀云和房东感到意外，“他老伴这两年可把老谢折腾惨了。”虽然不是当地人，可是村民对在此居住多年的谢忠久还是颇有些了解，“他从内蒙古搬来的。”据村民们介绍，靠谢忠久打零工维持的家庭，在周克香突发脑溢血后雪上加霜。妻子的治疗费用让他们日渐拮据，谢忠久一家挤在一个不足10平方米的砖头搭砌的门房里过活。

　　但是，对妻子无微不至的照顾让谢忠久在异乡赢得了很多村民的尊重，“他老婆窝吃窝拉，老谢端屎擦尿地照顾她可没少挨累。关键是总闹，有时候我们去他家跟老谢喝酒，他老婆就躺在炕上连喊带叫的。”把尸体抬到家后，谢忠久找到女儿：“你妈去了。”周克香两年多来的歇斯底里让全家人都备受摧残，她的突然离去在某种程度上让全家人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谢忠久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仍然清楚地知道，一个全身瘫痪的人突然死在外面会令人怀疑，谢忠久报了警。

　　沈阳市公安局于洪分局陵东派出所的民警赶到现场，发现尸体早已被死者家属抬回家中。对周克香的死因，谢忠久的说法是：“在外面冻死了。”“一个全身瘫痪的人怎么会自己跑到外面？”谢忠久自作聪明地回答了警方的疑问：“是她弟弟周克平抱出去的。”谎言无法掩盖真相，经过调查，警方迅速将犯罪嫌疑人锁定在谢忠久的身上。

　　酒后·农民·一个身心崩溃的爱人·凶手

　　作为重大犯罪嫌疑人，谢忠久被拘捕了。

　　在第一次的审讯中，谢忠久坚称，妻子的死亡和自己无关，“是周克平把他姐姐接走了。”

　　警方拆穿了这个谎言，谢忠久便不发一言。近两天的审讯停顿下来。

　　第三次审讯，案审科一位警官语重心长地说：“是啊，能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全身瘫痪、脾气乖张的病人两年多，太苦了……”听到这里，谢忠久失声痛哭，男人之间的理解，让谢忠久交代了自己是如何亲手将妻子送入鬼门关的。12月10日上午，周克平带着两个朋友来到谢忠久家喝酒，“都没钱，买了几袋白酒，周克平还带来一盘炒干豆腐。下午3点多，我们正在说话，我老婆就在炕上大喊大叫连哭带闹的，我和周克平都习惯了。”但周克平带来的朋友见状，起身告辞。妻子的无理取闹让谢忠久感到很无奈也很生气，随即，他到住在西窑的父亲家喝了一会儿闷酒。晚上19时许他回到家，给妻子擦洗完身体后，谢忠久疲倦地睡着了。不知什么原因，周克香又“连哭带闹起来”，被吵醒后的谢忠久大声地向妻子发起了脾气。回忆起一次喝酒时，周克平曾对谢忠久说：“我姐现在这么惨，都不如死了清静。”回想起一次吵架中，妻弟将周克香患脑溢血的责任全都推到谢忠久的身上……两年多来，自己的辛苦、妻子的暴戾，一幕幕，让谢忠久突然有一种放弃一切的感觉，“我不活你也别活了，大家都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在酒精的刺激下，谢忠久将周克香抱到外面，由于方圆近1000米之内没有其他人家，谢忠久并不害怕妻子的喊叫被人发觉。在屋里听到妻子的喊声，谢忠久也曾犹豫过，最终，谢忠久选择了狠心不理，在屋里睡着了。沈阳市心理研究所的王妮说：“可以确定的是，谢忠久长期处于精神状态极度压抑之下，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太长，他就需要一个宣泄和解决的途径，在一个没有更多解决途径的农民身上，他会认定妻子是造成这一切不幸的惟一原因，而酒精则为他抛妻这种不理智行为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

　　反思

　　户口·土地·谢忠久们的难题·寻根

　　谢忠久是哪里人，一个需要用户口回答的问题却难有答案。于洪区公安分局户政科的一位工作人员说：“只要谢忠久能提供在于洪区的房产证，即可将户口落在当地。”在于洪区购买一处平房，最低估价是2万元左右，贫穷的谢忠久一家租房至今。由于没有把户口落在当地，谢忠久始终被视为外乡人，这种排斥并非情感上的不认同，而是作为非观音村村民的谢忠久不能获得属于自己的生产资料，比如土地。没有土地，不仅仅让他失去了生存的重要条件，也让他无缘享受到一切有关的农村救助体系。沈阳170余万外来人口中，类似情况的绝非少数。日前，辽宁社会科学院社会所正在联合于洪区委有关部门，对于洪区城镇包括农村户口的人群做一项最低保障的调查，增强对农村人口的社会保障已经被列入于洪区“十一五”计划之内。但是，此次调研的对象是拥有于洪区户口的人群，谢忠久们显然不在此列，所以尽管户籍管制的底线逐年下降，尽管政府的保障体系日趋完善，但谢忠久们的难题仍然没有合理的解决方式。尽管从1991年开始，在经济较为发达的农村地区和城镇就开始了保障制度的改革，但实际上，“农民自我保障还是靠自己或者靠儿女，可是这种保障方式实际上存在着很大的风险以及不确定性，其最终结果就是没有保障。”辽宁社科院社会所研究员李志国说。

　　资金·安全·解决层面的难题·无奈

　　那么谢忠久们的问题究竟有没有解决之道？此次调查活动的成员之一、辽宁社会科学院社会研究员金泗给出了他自己的看法：“可行的是，采用政府主导下的商业再保险模式。”金泗的理论依据是：“整个农村的社会保障体系因为各地区经济发展实施状况等原因而存在诸多差异，如果全部依靠政府主办、组建政策性保险公司，或是采用政府支持下的合作社保险经营模式的办法，一是不符合市场经济发展，二是不符合政府必须转变职能的要求。”然而相对于学者的理性建议，沈阳市民政局相关部门的一位负责人却有着不同意见：“沈阳市今年发放低保金一个多亿，受益人群有近17万，为此，沈阳财政已经付出很大精力，如果把处于贫困线以下的外来人口纳入沈阳社会保障系统内，第一沈阳财政将面临着巨大的压力；第二，由于外来人口的不确定性也使得这种保障难以实施。”一位官员则表示：“把外来人口，比如一些盲流纳入沈阳保障体系中是对沈阳纳税人的不公平，比如沈阳道路铺设、水利工程等基础工程都是沈阳纳税人交的钱，而外来人口一般都是无偿使用这些基础设施。不可否认，外来人口对沈阳的经济发展做出了一定的贡献，但是例如税收、治安等方面的负面影响同样不可忽视。”连初中文化程度都不到的谢忠久，想不到去购买类似城里人的养老保险。即便他想到了，可操作性究竟有多大亦是未知数。

　　据某保险公司的一位工作人员介绍，农业生产保险风险大，赔付率高。就一般险种来说，赔付率超过60％保险公司就会发生经营性亏损。“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帮助谢忠久们最好的方式是将他们遣返原籍，让其在原籍享受当地的社会保障体系。”沈阳市民政局的一位工作人员说道。文/本报记者　丛治国　图/本报记者　吴章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