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报报道】元旦刚过，河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36名大二的学生就开始打点行装，准备出发去北京实习了。他们的实习期从1月15日开始，为期两个月。这也就是说，学生们都要在实习中过年了。很少有学校是这样安排学生实习的。不过，河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的老师们瞅准的就是这个时机。春节将至，在北京工作的外地保姆纷纷回家探亲，京城一时出现了保姆短缺现象。这正好为这群大学生制造了极好的实习机会。因为他们是“家政艺术专业”的学生，怎样当个好保姆，需要他们用心摸索体会，牺牲一个春节也许根本算不上什么。可
是，北京市民并不领情。一位市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家里请个保姆都要用大学生，有点夸张了吧。大学生做保姆，怎么想，都有点别扭……”
大学生保姆在给谁“长脸”
不过，在清华大学出版社工作的刘先生夫妇并不觉得大学生做保姆别扭，相反，他们正想找一个称心的大学生保姆。“家政市场上大都是那些文化层次比较低的保姆，我觉得不适合我们家。请保姆，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夫妻俩工作都太忙，根本顾不上做家务，想找一个能帮我们洗衣做饭，保持环境卫生的人。更重要的是，我们有一个3岁的儿子。把他交给奶奶、外婆带，我们担心老人家太宠他。以前孩子给长辈带过，后来我们觉得孩子变得太任性，被宠坏了。我们俩又没工夫管他。所以，我们家的保姆必须知书达理，能管教好孩子，就像国外的家庭教师一样。”刘先生是清华大学毕业的硕士，他说自己常年在高校，对高校学生的素质十分信任。“大学生读书多，想法多，见识的世面也不少，他们的素质我是挺放心的。”但在接下来的采访中，刘先生还是不经意提到了“大学生保姆”的另一个用途——“长脸”。“家政市场上一般的保姆大都从农村来，中学文化，顶多也就接受了家政公司短期的培训，做家务可以，待人接物就不行了。我能找到大学生保姆的话，他必须能帮我打理一些基本的交际事务。比如家里突然来客人了，我不在家，他要知道怎么说话，怎么接待。到时候，别人一看我家的保姆都那么大大方方的，那多给我长脸啊。”刘先生留下一串笑声，很爽朗，很得意。可是，如刘先生一般的人并不多。此次实习的合作方——北京和易世佳家政公司认为，大学生保姆只是小众的需求。“请个什么都会的保姆当然是好得不得了，但是这些人要的工资可不低。”北京和易世佳家政公司专门负责高端客户业务的梁晶说，“专业大学生当保姆，月工资起码是1200元，很多家庭负担不起。对于大多数工薪家庭来说，雇用保姆时考虑的种种情况中，价格总是排在第一位的。根据我接触的客户情况来看，家庭月收入在10000元以上的家庭才有条件考虑聘用高素质保姆。一方面，只有他们能负担得起；另一方面，他们中有人把聘用看做投资，1200元的月工资，能给他们带来很多隐性的经济效益。”梁晶举了个例子，曾经有一个客户理想中的保姆简直是个全能铁人：想出行的时候，保姆要开车送他；想处理公务的时候，保姆能操作电脑，帮他分担一部分工作，甚至为他制定出行计划；工作累了，保姆要为他按摩，还能端上可口的饭菜、香醇的咖啡；保姆还要会公关，能喝酒，在酒桌上替主人挡酒，拿着酒瓶子灌醉别人……巧的是，这位憧憬颇多的先生最终找到了理想的全能保姆，他曾在一家公司为老总开车，也做过厨师，大场面见得不少，细琐的家务也能胜任。“雇主给他开的工资是每月1500元，外加部分收益分红。不过，这样‘随身秘书’型的保姆，简直是雇主的左右手，给雇主带来的经济效益是不可估量的，所以，那位雇主觉得值，很多人也觉得值。”梁晶说。“对高级家政人员的需求大致是从2002年开始的，那时候，人们开始对保姆提出比较全面的要求，开车、电脑操作等技能不是普通保姆能具备的。所以，各种高级保姆的培训也逐渐多了起来。目前，北京、上海、深圳、广州的高端客户比较多，他们对高素质保姆的需求尤其大。上海的需求最多，试用期就能拿1200元一个月，正式录用以后，月工资在2000元左右。”梁晶介绍。
大学生保姆大都做不长
据了解，这批来北京实习的大学生受到了广泛关注，已经有5位顾客向和易世佳家政公司预定了大学生保姆，其中有华侨，也有在北京的私营业主。“北京的《法制晚报》曾经报道过相关消息。听说报社的咨询电话都被打爆了。来我们公司咨询的人也络绎不绝，咨询电话更是多得数不过来。”梁晶说。从“数不过来”的咨询者到最后敲定的仅仅5人，悬殊实在很大。梁晶解释，关注大学生保姆的人的确不少，但是实际谈论相关事宜的时候，大家很容易犹豫。“除了工资以外，客户最关心的是‘能工作多久？’大家都希望找个能干很长时间的保姆。一来省事，二来，家人适应起来也比较容易。可是，这批学生是来实习的，两个月而已，于是很多人都会觉得不合适了。”梁晶告诉记者。在梁晶看来，大学生保姆虽是小众的需求，但是他们在北京市场还是供不应求，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做不长”。“做保姆，很多大学生觉得吃亏，不体面，所以做了一段时间，能找到新工作的都走了。于是，常有客户隔三岔五来我这里找保姆，因为先前那个跑了。”记者意外地找到上海一位“跑了”的保姆——小美。因为高考成绩不理想，小美被调配进了浙江一家大专学院学习家政专业。选择这一行并不如小美所愿，她的家人也很不满意，觉得小美学了个没前途的专业。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小美谈了自己的看法。“一般来说，保姆高中以下文化的就可以胜任了，只要会日常家务，认识字，会说普通话，会操作家用电器基本就可以了。在大专院校专门开设家政专业的班级，只是迎合社会上小部分人的需要。我们班有23人，好几个和我一样都是被调配进来的，起初很失落，后来才好一点。虽然说是家政专业，但是我们的课表里面除了家政服务的课程以外，还有英语、电脑、文学修养、文秘等课程，我在这些非专业课程上更加用功一点，因为它们更符合我对大学生活的预想。”毕业以后，小美在上海一家家政公司找到了“高级家政员”的工作。“说是‘高级家政员’，名字好听些，但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保姆。”小美说，“经常有客人来家说，你家那个小保姆怎么怎么的，我都听惯了。”小美的家政工作主要包括白天洗衣服、做饭、遛狗、送小孩上幼儿园；晚上接小孩回家，带着她玩一会儿，让她认认识字卡片上的图画，有时候还陪着女雇主上个街。小美觉得很没意思：“我看不出我学的东西在那样的环境里有什么作用。我觉得我是在浪费光阴。他们给我开的工资是每月1200元，有时候他们高兴，还会多给我一点钱零花，我自己都不明白我为什么可以拿这些钱，我做的大都是体力活，和一般的保姆没什么两样。我会制作网页，英语成绩不错，会弹古筝，我想，我以前学到的那么多东西都会在这样的环境下渐渐忘记。”于是，半年以后，小美在一家私营公司找到了文员的工作。“我不会再去当保姆。那时候，每逢别人问我妈妈我在做什么工作，她都觉得难以启齿，我也觉得很尴尬。我的同学中，还有人在继续做保姆，有的人收入还比我高呢。不过我一点也不羡慕。我承认，社会需要高级家政人员，学校开这个专业也有人赞赏，但我不合适。”小美说。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保姆专业学生在流失中……
小美并不是特例，河北这家学院的学生也有流失现象。2004年的2月和6月，河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先后送出31名大学生保姆到上海和北京实习，但是这两批学生并不适应，流失现象严重。首批12名大学生，在短短4个月内只剩下4人还在实习，其余都离开了雇主的家庭，回校或者回家，慢慢悠悠地过着实习期。同样的流失现象存在于该专业的毕业生中。“家政艺术专业”属于河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法律经济贸易系”，该系团委书记李辉介绍，学校已经送出了一批该专业的毕业生，就业状况良好。但是，在记者“毕业生是否都在家政行业就业”的追问下，李辉表示，学校为这个专业的学生开展的是多方面的教育，“有办公自动化等课程，有的学生去其他行业就业也都不错……”家政专业学生流失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学生自己的原因，也有学校的原因。实习生为什么做不下去了，有的是自己不想做了，有的是动手能力实在太差，什么活都干不好，客户不想用了。”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家政公司员工说。河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是一家专科职业院校，用学校宣传部傅部长的话来说，学校培养的是“银领人才”，注重专业技能。而开设“家政艺术专业”已经有5年的历史。李辉介绍说，在法律经济贸易系，家政艺术专业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专业，但是在这5年里，学校一直在投入力量对家政艺术专业的教学课程进行改革，以增强学生的适应能力。法律经济贸易系主任商亚平认为，从以往实习反馈的信息来看，部分学生实际操作能力不强，所以引起了雇用者的不满，导致实习计划大打折扣。商亚平说：“针对学生实际操作能力不足的情况，系里已经对教学进行了改革，增加了计算机操作、英语口语、艺术欣赏等方面的课程，相信能够赢得北京市民的认可。”学校对这批实习生抱着期望，家政公司同样是。但是在家政公司的期望中，还隐约带着一丝担忧。梁晶说：“在很多人观念里，从大学里出来的毕业生就应该有个体面的工作，有份比较高的收入。大学生做家政是很不入流的。其实，这种观念很落伍，大学生太多，失业都不稀奇，能找到这样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是挺好的了。可是，这种观念还是比较‘主流’的，家长、学生自己，甚至是某些客户都会这么想，这样很打击家政专业大学生的积极性。另外，这些学生本身大都是独生子女，从小被照顾，很多人不知道怎么照顾别人。虽然学了本事，但是不知道在合适的地方使出来。这样，雇主看了就会觉得不满意。所以说，存在的问题还是挺多的。”但是梁晶坚持认为，大学开设家政专业是大势所趋：“在国外，高素质的人做家政是很平常的事情。我们只是还没有突破某些陈旧的观念，居民收入增加了，对高素质保姆的需要也会越来越多的。现在，开设家政专业的大专院校还只是小部分，以后会逐渐增加的。”李辉说：“学校在结合社会需要对课程不断改进。我相信，这个专业会发展得越来越好。目前部分毕业生流失现象，以后会越来越少。”本报记者 沈梅(编辑 爱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