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啸生还者讲述亲历:瞬间生与死有了永远的距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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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场世纪灾难中，涌现了很多感人的故事。据报道，当10多米高的海啸由远及近袭向泰国克拉比岛附近海滩时，许多海滩上的游客纷纷夺路而逃；然而一名身穿比基尼的母亲

发现她的孩子们还在远处的沙滩上时，为了救孩子，她竟然不顾死亡危险，迎头冲向了排山倒海般奔涌而来的海啸。这名勇敢的母亲和她的孩子是否在这场海啸中活了下来，目前没有人知道。

　　李义伟是重庆一家旅行社亚大旅游部的导游。2004年12月24日，他带着一行20人的旅行团前往泰国普吉岛旅游。这里美丽的风光让大家兴奋异常。第二天上午11点，旅游团来到一个叫皮皮岛的小岛，就在大家下船上岸时，异常的现象出现了。

　　“那个时候我觉得海水在不断下降，下降的速度很快。等我们走到酒店门口时，海水开始迅速往回升了，升起来了。那个时候我意识到感觉不太对，这可不是普通的涨潮。我就跟我带的客人说，快点走，快点跑，那个时候浪潮已经到酒店大堂门口了。”让李义伟头疼的是，客人们都或拿着DV机或拿着数码相机在拍，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

　　就一会的工夫，海浪袭来，水开始漫到堤坝了，大家才都开始慌不择路。“这浪真的很奇怪，我们到哪里，它就到哪里。”酒店一共是5层，李义伟带着客人往楼上跑，他们到2楼的时候，水到1楼，一直到4楼，水才开始退。接着，他听到稀里哗啦的杂物、家具冲击出来的碰撞声，尖叫声和呼喊声。

　　“海啸来得快，去得也快，5分钟以后，水就开始往后退了。这时候我开始清点团员人数，我们一共是21个人，我有责任保护客人的安全。结果让我的心沉了下来，我发现少了4个客人。他们到哪里去了呢？”安顿好团队，李义伟带着另2个团员开始寻找失踪的4个游客。

　　“楼梯两旁都是受伤的人群，他们有的身上被刮破了；有的呛了水，一个劲地咳嗽；有的因为害怕而哭泣……我开始大叫那4个人的名字。”李义伟的声音中时时流露出惊恐的气息，因为路上的障碍物比较多，走一段路要花很多时间。“在酒店的2楼，我终于发现了走失的其中2名成员，他们都受了很重的伤。其中一个是被硬物割伤了腿，血淋淋的；还有一个是头上有个很大的伤口，已经处在昏迷状态。”李义伟和团员把他们弄到了4楼大家都在的地方。

　　还有2名团员失踪了，一直没有消息。这个时候第二波浪潮又来了，大家又往5楼上面走。令李义伟感动的一幕出现：“生命面前亲情真的可贵。一个60多岁的外国老太太，腿脚不是很方便。她执意让自己的儿子先走，儿子不愿意扔下老母亲，一把把母亲扛上肩膀，一步一步地往前爬。那时很危险，水已经淹没了他的膝盖，但他仍然不离不弃，艰难地往前爬着。”

　　李义伟一行人好不容易爬上了顶楼，结果看到了更恐怖的场景。

　　经过连日抢救和清理，尸体仍四处可见，处处传来阵阵尸臭，挖土机不断挖出死者，抬着尸体的救援人员，不断与在现场报道的记者擦身而过。可以看见不少尸体仍然在淌血，往日引人流连的美丽海滩和码头，现在堆满了准备运走的死尸，摄影记者起初一见尸体便拍照，到后来已懒得再举机。

　　在酒店的顶楼上，随处可见头皮被削掉的死去的人。“这些尸体有可能是被浪抛过来的，也有可能是被风卷上来的。我们都是踩在尸体上走过去的，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尸体比较少的地方蹲了下来。在我身边不远处躺着的一具尸体是一个日本或者韩国人模样的女孩子，她的身体完全扭曲，几乎已经被折叠过来了。她的手臂已经成360度旋转，两条腿也拧在了一起。她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我想她死前一分钟还在快乐地度假。”李义伟说。

　　那里受伤的人非常多，惨叫声、呼喊声连绵不断。“许多人受了伤，流着血，就像灾难电影里一样。”值得庆幸的是，失踪的另外2名团员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们只是受了点轻伤。

　　海啸虽然每次持续的时间都很短，但是它是一波接着一波。李义伟站在顶楼上看到了这样的景象：“近乎黑色的海水仍在翻腾着，早已淹没了沙滩，大大小小的椰子、杂草和游人的垃圾，在泡沫中起起伏伏，浓浓的腥味扑鼻而来。‘哗、哗’，浪声一波响过一波，泡在水中的椰树在剧烈地抖动着。”

　　2004年12月29日，李义伟一行终于回到重庆。他这样告诉记者：“在逃生过程中，我们的困难除了食物缺乏、睡眠不足外，更让我受不了的是沿途的所见所闻。在行进中，为了抵挡尸体腐烂的恶臭，我不得不脱下T恤衫罩住口鼻。”

　　海啸发生时正在泰国、同样来自重庆的一个女记者杨玫，这样描述她所看到的情况：“普吉岛附近的拷叻时(一个岛名)，寺庙已经成为了临时停尸间。很多法医在成千上万的尸体袋前，汗流浃背地工作，烈日下尸臭连远在300米外都隐约可闻到，令人作呕，但最令人难受的却是找不到亲人的悲恸和焦虑。坐在汽车上，迎风而来透进车厢的是一阵阵恶臭；从车窗外望，除了是倒塌的房屋和大树外，便是一个个用黑胶袋包裹尸体堆满的土坑；河流漂浮着的是一具具发胀的腐尸。”杨玫去了普吉岛：“这里曾经被海啸洪水淹浸过，虽然现时海水已经退去，但仍然留下不少满是污水的水潭，全岛没有一幢完整的建筑物，环境相当恶劣；在城里的一条河流里，一具具发胀的腐尸不断在眼前漂过。”

　　杨玫一边说，一边大声地啜泣，而后反复说着同样一句话——“为什么生命会显得那么脆弱，只是一瞬间，就和生者有了永远的距离。”她说，当她看到那么多不知名的尸体时，她坚定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失　踪

　　受灾各国官方认为，由于地震海啸灾难发生已有一个多星期，大部分失踪者生还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因此死亡人数将会进一步增加。

　　最早引起媒体关注的中国失踪旅客，一个叫杨锡贵，一个叫楼福和。他们可能是这一次在普吉岛遇困的26名中国联合工程员工中年纪最大的两位。

　　而且，他们是这次海啸灾难中，最快引起中国媒体关注的两个中国人——因为他们一度失踪，整整24小时。

　　在2004年12月28日已经回到杭州的杨锡贵明显惊魂未定，他一度拒绝记者的采访要求，但为了告诉大家海啸真实的一面，他颤抖着告诉了记者可怕的海啸历险全过程。

　　12月26日中午，杨锡贵坐游船从普吉岛到皮皮岛。

　　“船靠岸时，风浪很大，前面有人喊着‘快点上岸’，我下意识地加快脚步。但是前面的几个人走得比较慢。一部分人登岸后，风浪更大了，船靠不拢岸了，我们团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个同事在船上。船离岸边越来越远，后来知道，当时驾驶员是特意把船开走的。到海中央后，船就一直在原地打转。整个海面非常平静，就听有个人说，可能是海啸。”

　　半小时后，一艘小船向我们靠拢，是运伤员的，他们把伤员护送到我们的大船上。

　　在接下来的过程中，大队伍对于杨锡贵来说就是“失踪”了。他和另外一名同事非常焦急地寻找着。晚上10点左右，他们终于辗转到达了普吉岛较为安全的地方。

　　直至记者截稿前，受灾各国官方最新发布的遇难者统计数字显示：印尼又有1.4万人被确认遇难，使印尼死亡总人数上升至94081人；斯里兰卡已确认的死亡人数为29755人，目前尚有5540人失踪；印度死亡人数为14962人，其中包括官方认为已无生还可能的5511名失踪者；泰国死亡人数为5046人，另有3810人失踪。缅甸、马尔代夫、孟加拉国和索马里等其他7个受灾较轻国家已确认的遇难者人数为460人。受灾各国官方认为，由于地震海啸灾难发生已有一个多星期，大部分失踪者生还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因此死亡人数将会进一步增加。

　　而此时，灾难让我们想起一个古老的传说：“长辈们告诉我们，如果(海)水退去的速度很快，那么它再次出现时的数量会和消失时一样多。”这是泰国部分渔民中流传的一个有关大海的传说，它挽救了一个渔村全部181名村民的性命。据泰国当地的一家媒体报道，海啸席卷泰国南部之时，南素林岛上一个渔村的村民早已逃到了高山上的一座庙中，从而躲过了一场劫难。专家证实，大量海水迅速退去是海啸即将发生的最初迹象。

　　援　助

　　我们无法对这样的人间灾难表示漠然：我们为死难者哀悼，为生还者祝福，我们也为整个人类的平安而祈祷。这样的灾难不应该被历史忘记。在天灾之后全世界的共同救助和关怀，给这次浩劫赋予了更多的指标意义。

　　受灾严重的国家已展开了大规模的自救行动。例如，泰国全国上下齐动员，紧张而有序地投入抗难救灾活动。泰国总理他信几天来两次南下泰南，慰问灾民，指挥救助。泰国国王普密蓬捐献3000万泰铢(约合75万美元)援助灾区。泰国政府已紧急拨出100亿泰铢(约合2.5亿美元)预算用于灾区重建、救助灾民，政府各部门及军队正全力以赴搜寻遇难者和救助灾民。

　　据报道，目前，国际社会承诺给亚洲海啸灾区的援助已达到20亿美元，但救援工作仍有很多困难。世界卫生组织的官员指出，目前灾民的生存状况极度恶劣，疫病可能增多，如果霍乱、肺炎和疟疾在灾区大范围暴发的话，“第二轮死亡潮”即将出现。

　　虽然海啸没有波及到我国，但面对人类这场共同的灾难，捐赠成为许多中国老百姓迎接2005年到来的一种独特方式。在黑龙江、辽宁，虽然室外气温达到零下20多度，但许多人扶老携幼到捐款接收点捐款。辽阳市一名古稀老人姜作祥拿出了自己的存款一万元钱，捐给了灾区。

　　据了解，在河北、浙江、广西，这几天，红十字会捐款接收点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许多群众通过电话、转账等方式献出自己的爱心，很多人甚至连姓名都没有留下。在山东济南、福建厦门、湖南长沙、四川成都和云南昆明，红十字会工作人员和志愿者走上街头，手拿宣传单，接受市民的捐款。在湖北武汉和江西南昌，社区居民自发来到居委会要求捐助。

　　2004年12月29日夜，我国派出以中国地震局副局长赵和平为领队的国际救援队，赶赴此次受灾最重的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亚齐省重灾区开展国际救援。这是中国国际救援队继2003年赴阿尔及利亚和伊朗实施地震救援以来，第三次赴境外开展紧急救援行动。新年第一天，中国国际救援队以及DNA鉴定组和上海广东组建的两支医疗救援队也已经抵达灾区第一线，展开救援工作。而由北京协和医院和北京市疾控中心联合组建的救援队也已经候命待发，记者从北京市卫生局获悉，和第一支救援队一样，这支救援队有14名成员。协和医院的相关负责人表示，脑外科、骨科创伤、胸外科病症是灾后常见的病例，协和医院针对这种情况“对症下药”，派遣的7名医疗救援队员不但是业务骨干，而且年富力强，都参加过非典的救援工作。“他们经验丰富，能熟练运用英语，便于与伤员沟通。”

　　一方面，涉及20多个国家的遇难者，使得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这是人类进入21世纪之后所遇到的一次最大的自然灾难；另一方面，在这场灾难发生之后的国际合作救援和人道主义关怀，将会给今后人类的历史，增添新的铁肩道义。也许，从另一个方面看，这场灾难隐隐透露出可以强化人类社会的危机认同，进而升级全球合作。

　　活着的人是幸福的！本报记者　陈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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