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刘士林《苦难美学》
段钢
《苦难美学》，不纯是一本美学理论著作，而是一种关于人类精神生命的基础本体论研究。与一般哲学著作不同，它是以对个体审美机能的先验批判为逻辑起点的。这就是一种
哲学研究可以被冠以“美学”之名的原因。
本书有一个基本前提，即把精神生命的标志设定为“人与自然区别开”。完成这种区别的，主要是人类在青铜—轴心时代中获得的理性、伦理和审美三要素，一方面，它们使人类摆脱了“与物浑然”的原始状态，并以此为主体基础而创造出辉煌的古代文明世界。另一方面，文明自身在其“与物相刃相靡”的历史发展中，也在恶性地损耗着这种原生的生命力。而后来、特别是在当代消费文明中的一切“物化”、“异化”恶果，都是由于这种原生生命力被过度与恶性损耗的结果。《苦难美学》要解决的哲学问题主要在于，如何为精神生产提供一种具有合法性的内在生产观念，以便把在当代消费文明中被恶性损耗的精神本体再生产出来。它通过宏观的人类学视野、严密的先验逻辑分层与深沉的人文关怀，从而把艰深的理论思维逐渐引渡到对当代文化与精神生态的关注与批判上的。
60余万字的《苦难美学》，是刘士林教授“十年磨一剑”的结果。它的主要内容有五方面：一是提供了一个精神生命的发生原理，从知识、伦理与审美三种机能的历史发生建构出精神生命的深层结构原理。二是在文化史与学术史两方面清理了“使人成为具有精神生命的人自身”的精神资源，在对儒家伦理学、康德伦理学、俄罗斯民族三种精神遗产的整合中作者特别阐明了他的新道德本体论。三是在新二元论语境中提出三种精神要素的结构关系原理。即知识机能主要用来区别人与物质，伦理机能主要用来区别人与禽兽，而审美机能则用来区别自由的人与异化的人。四是提出了三种不同的人自身生产方式以及它们“成人”与“异化”原理。五是提出美学在当代任务是“纯粹欲望批判”。在作者看来，后现代文化的主要逻辑问题在于混淆了人自身固有的愉快感与不愉快感。如果说对理性与伦理异化的精神觉醒力量，只能来自心灵的愉快和不愉快或者说自由和不自由感，那么也可以说，正是由于个体感性机能本身在当代消费文化中的异化，才使得他们不可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在这个意义上讲，审美异化是人类自轴心时代以来所面临的最严重挑战。这既是全书最显其批判力度与现代性意义的部分，同时也真正地把对人的感性能力的阐释与批判提高到生命本体论高度。与一般文化研究者以“游戏”二字理解后现代文化不同，作者刻意强调的是，在感性领域出现的问题，比在理性或其他方面出现的问题，不仅在逻辑上要复杂得多，而且解决起来也更加困难，因为它需要有更复杂的理论框架与发展水平更高的理性机能。当然，本书的宗旨也不限于纯粹理论建构，通过一种复杂性的理论建构与漫长迂回的思想历程，作者希望解答的是从一开始就提出的那个问题，即“人类生命中那种朝气蓬勃的东西哪里去了？”希望为当代人的审美机能在后现代背景中走向复活创造一种学理机缘，正是《苦难美学》的学术主旨与良苦用心所在。（作者系《社会科学报》副总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