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温州市民讲述在唐山大地震的亲身经历

　　温州新闻网1月8日消息：急剧上升的死亡人数，被夷为平地的村庄，海水中漂浮的衣物，海滩上停放的一排排遇难者尸体，大地震和海啸洗劫后的岛屿、居民点与旅游胜地，哀鸿遍野，满目凄凉。印度洋地区的海啸卷走15万余人。印度尼西亚及周边国家遭受了近40年来最为惨重的自然大劫难。

　　前天，温家宝总理在东盟地震和海啸灾后问题领导人特别会议上说，中国政府响应联

合国的呼吁，决定在已有承诺的基础上，再提供2000万美元，用于多边救援和重建。

　　这不由得让人想起29年前我国那场同样惨绝人寰的灾难———唐山大地震。

　　1976年7月28日凌晨3时42分，河北省唐山市的天空冲出像雷电的三道强光，并且立刻化作三朵蘑菇状的烟雾。地光出现后不久，地声也出现了。有很多人听见像微弱的雷声在地下滚滚而过，又像狂风呼叫，在远处来回游荡，一阵阵，呜呜隆隆作响，隐隐约约，时断时续。地光地声在地震即将爆发时达到高潮，接着整个城市就开始震动。

　　唐山人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在酣睡中，惨遭强地震的猛烈袭击……

　　地震前的征兆

　　一座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几秒钟之内化为乌有，近百万正在熟睡中的人们，一下子全被埋在废墟之中。那次地震，共造成24万余人死亡。

　　听说市委党校退休教师陈祖豪是经历了唐山大地震而幸存的温州人，1976年他正在唐山工作，今年已经77岁了，记者经多方寻找跟陈老师取得了联系。

　　记者：“陈老师，你是什么时候到唐山的？”

　　陈祖豪：“我是平阳县水头镇人，浙江师范学院毕业后分配到上海华东教育局，1957年调到唐山工作，在河北省委初级党校工作，直到1980年回到温州。我在唐山生活工作了22年，这期间就经历了这场唐山大地震。”

　　记者：“当时在唐山的温州人多吗？遇难的有多少？”

　　陈祖豪：“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我只记得当年地震消息经电台广播后，我在水头镇的父母亲便成了‘新闻人物’。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子女一家都在唐山，生死不明。”

　　记者：“地震发生前，你有什么特别感觉？”

　　陈祖豪：“有。那是1976年7月27日夜里，我还记得很清楚。我们一家人照常在10点左右睡觉。半夜醒来，睁眼一看，屋外通明，然而天又忽然暗下来。后来才知道，这是地震前的地光。听东矿区有一个人说，地震那天凌晨他赶着牛车去拉煤，半路上，突然看见一道白光从东向西闪过，像雷电一样，但比雷电闪的时间长，接着就听见轰隆轰隆的巨响。随后地面就剧烈震动起来，远远看去就像大海的波浪一样。地震只这么几下房子就全倒了。一时间周围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又过了一会儿才隐隐约约地看见东西。”

　　记者：“当时你们有没有采取一些防范措施？”

　　陈祖豪：“那时候，我们对地震知识没什么概念。只知道用倒竖空酒瓶的办法防震。经历了地震后，才知道这种办法是多么的幼稚、无知。”

　　记者：“您能详细描述一下当时您的一些情况吗？”

　　陈老先生喝了一口水，沉默着。他端着茶杯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在他低沉的声音里，记者记录下他的那段故事。从裂缝里爬出来

　　28日凌晨3点多，我突然感到整铺炕二三次上下急速震动。紧接着是几下水平的扭震动。地下，像万马奔腾，像千列火车轰鸣，发出了极钝闷粗重的轰隆隆巨响。我立刻意识到地震了，便惊叫起来：“有地震！”

　　我飞快地撩开蚊帐，跳下炕，就往中间屋跑，想逃出屋外去。当时，这只是一种本能反应。因为跑得太急，一头撞在门框的玻璃上，玻璃碎了，我的额头和鼻梁马上出血，当时我全无察觉。以后我是怎么倒在地上，房子是什么时候倒塌的，就一点都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趴在门边，整个大地像农村妇女手里的簸箕，在剧烈地震动，尘土呛得我喘不过气来，四周黑黑的。不一会儿，地就不摇动了，到处一片出奇地静。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凄厉的叫喊声和呼救声。整个城市陷入了一片混乱中。

　　我趴在地上，首先想到的是妻子，便大叫起来：“你在哪里？”

　　“在这里，在这里。快来，我的头，大腿……”她语无伦次地叫喊。

　　“你等等，我就来，我就来。”

　　我趴着的地方大约有一尺半高的空间，手脚还可以活动。这时候我发现前面透进一线微光，借着这点光，我看见一道裂缝，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从带有许多锋利棱角的裂缝中爬着挤了出来。爬出来后，人就在废墟上了。这时候，天色还是暗的，能见度不高。

　　她的脑袋被压在檩条下面

　　我顾不得身上流着血，循着妻子的声音找到了她。她被压在顶蓬的边沿，身上的顶蓬已经裂成两块。我急忙把小的焦子顶掀到旁边，看到她身体上面还压着很多砖块。我心急火燎地用双手扒开砖头，只扒了几下，大拇指、中指和食指上的皮全都没有了，那时也不觉得有多疼。扒开砖头后，看到她的脑袋仍被压在一根檩条下面，檩条上面又压着那块大的焦子顶，她脑袋下面垫着砖头，两块碎砖头的棱角已经伤到她的额头和眉棱骨。当时我非常害怕，害怕余震会接踵而来，迟一秒钟救她出来，就会增加十分的危险。

　　于是，我鼓起浑身的劲，弯腰想把那块大焦子顶掀过去。可是我掀不动，试了几下还是无济于事。

　　这时，我筋疲力尽，双手就像不是自己的，想抬也抬不起来了。

　　但妻子还处在危险中，心里又发急，停顿了一下，我又一次拼命去掀这块焦子顶，但她依然纹丝不动，我的手臂和腿脚都发颤了，已经站不住了。我瘫坐在妻子旁边说，“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沉默无言。我颤抖着站起来，又一次拼命去掀一大块焦子顶。天已破晓，朦朦胧胧地能见到远处的人影。这时我看到有两个人骑着自行车朝我们这边过来了，便大喊：“救命！救命———！”我多么希望他们能停下来，帮我把这块大焦子顶掀开。然而，他们却匆匆飞驰而去。我就一直在尝试怎么救我妻子，但是始终都没成功。我也累得几乎快虚脱了。幸好这时候唐山党校的校医及时过来，我妻子才得救。

　　短短十几秒，女儿走了

　　因为抢救不及时，我的小女儿震亡了……正当我想嚎啕大哭的时候，想到儿子还躺在废墟底下，救人要紧！这个思想好像变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我马上停止哭声，站了起来。还好，儿子幸运地活着！后来过了许多天，我大略计算了一下，从我被震醒到跳下炕，撞上玻璃，最多只有3秒钟，加上头撞玻璃后稍有停顿，最多也只有2秒钟，即被房顶压下来砸倒，或先被震倒，后房顶压下来，可见从地震开始到房屋倒塌，大约只有四五秒钟。房子倒塌以后，地震还未结束，大约又持续了七八秒钟。这样看来，3点42分7.8级的唐山大地震，前后总共不到15秒钟。

　　唐山大地震只有短短的十几秒，一座百万人的大都市就此毁灭了。房屋倒塌，烟囱折断，公路裂开，钢轨扭曲，整座城市一下子变成了废墟。在倒塌的废墟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凄惨的呼救声，在残垣断壁上，挂着死者的半截身躯、残肢。从废墟中脱险的人们，则立即发狂一样用双手扒碎砖乱石，抢救埋在废墟下的亲人和邻居。随着震后时间一秒一秒的消失，废墟上奋力救人的幸存者越来越多，但摆着的尸体也一具一具地增加，重伤者的呻吟声也越来越揪人心肺。伤员在流血，人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当时毫无医疗抢救条件，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扒出来的重伤员陆续死去。

　　最后一笔稿费

　　在温州，还有一位是地震遇难者的家属。记者根据热心读者提供的线索，找到了家住市区下吕浦的陈女士。

　　昨天，记者与陈女士聊起了那段让她刻骨铭心的日子。

　　“我爱人就是在那次地震中走的。”陈女士拿出了一本大大的照相本，她指着一张泛黄的有点褪色的黑白照片说，“他是山东大学工学院教师，那一年他正好带学生去唐山实习。他和另外一位老师7月20日从学校出发，7月24日到了唐山。学生则是7月27日凌晨到唐山的。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发生了地震，10多个女生都遇难了……我收到了他最后一笔稿费，那是他离开学校的时候寄的……”陈女士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我们都没有说话，房间里有些安静。屋外的冷风似乎要从关闭的门窗缝里挤进来，发出呜呜的响声。

　　天冷了，他有没有加毛衣

　　记者：“当时的通讯条件没有现在这样发达，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陈女士：“最先是听广播说的，说唐山大地震了。我知道后很着急，就到处打电话询问他的消息。那时候打电话都是到邮局打的，我天天往济南的学校打电话，询问他的消息。刚开始，学校的答复是联系不上他们，叫我别担心，说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但我已经有些不安了，整天心神恍惚的。第三天，我照常到邮局去，学校告诉我，说我丈夫遇难了，我眼泪当场就流了出来。怎么也不相信他就这样走了，想着他还是活着的。当天气转冷时，我总在想，他会不会冷，有没有加毛衣……他当时才36岁啊！”陈女士断断续续地叙述着。

　　记者：“之后你有去过唐山吗？”

　　陈女士：“当时本来要去的。我先是赶到济南学校，学校把他的遗物还给我，并告诉我，我丈夫已经入土为安了，劝我还是不要去唐山，那里目前是进不去的。2002年的一天，我特意买了一束绢花，从温州带到了唐山，到唐山大钊公园里的唐山地震纪念碑前去祭拜我丈夫。”

　　国际救援成了“和平竞赛”

　　似乎是一场无法预料、无法阻止的浩劫，可是大自然又确实警告过，这些警告使那些灾难发生后重新收集资料的那些地震学者们，感到毛骨悚然和深思。只是，对于“7·28”来说，这一切都太晚了。

　　上世纪70年代，中国的设备、救援力量相对薄弱，很多人因为抢救不及时而失去了宝贵的生命。不过，当前的国际救援已成为一种“和平竞赛”，是国家综合国力和国家形象的展示。国际援助规模的不断扩大，代表着和平发展、互助合作的时代潮流的发展。目前，国际社会承诺向海啸受灾国提供的捐款总额已升至近40亿美元。（温州都市报记者王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