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怪信到千里寻母（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1月09日10:33 东南早报

裘老太太精神很好

裘秀珠在儿子的陪伴下离开泉州

　　2005年1月3日上午，浙江省兰溪市忧布镇梅坪村的方诚收到一封奇怪的信件。落款是一个与母亲姓名相差无几的署名，方诚认定这封信就是失踪已九年的母亲寄回来的。于是，按照邮戳显示的信息，方诚风尘仆仆赶来泉州———

　　一封怪信

　　2005年1月3日上午，浙江省兰溪市忧布镇梅坪村的邮递员收到一封收信人不详的信件。

　　信封上的文字很奇怪，除了收信人地址勉强清晰外，其他则是“方吴张王梅x收／金华工农房屋造／裘秀球奇”等字样。这是给谁的信呢？邮递员推测“裘秀球”可能是寄信人，但裘秀球又是谁呢？不过村里姓裘的人不多，邮递员仔细搜索记忆，凭借多年来对村子的了解，他想到一个人：裘秀珠。

　　裘秀珠是村里一个失踪九年妇女的名字，她的儿子方诚这些年来一直在全国各地寻找她。

　　呀，难道是裘秀珠她自己写信回来了？邮递员差点叫了起来，并立即赶往方家。

　　“这不是我妈妈写的字吗？”方家39岁的大儿子方诚一声大叫，从邮递员手中接过信件时双手也颤抖起来。

　　可希望瞬间再次被浇灭。

　　因为方诚也看不明白信封上文字，而信纸上面的内容更是不知所云“亲爱的朋友们……”，还有一些关于蔬菜和市场的描述，文字混乱，几乎不能读下去。

　　但一线希望带来的火苗在方诚心中再也无法扑灭，他坚持认为这一定是失踪9年的母亲裘秀珠写的。

爱女夭折性情大变

　　方诚介绍，母亲上过高中，会写字，能说会道，这在当时可不多见，她因为还成了村里的小有名气的女人。她嫁到方家以后就开始做生意，没日没夜地奔走在全国各地。

　　这么一个能人怎么会走丢呢？方诚记得是自己六岁6岁那年的变故让母亲神智有些不清，而后才于9年前走丢的。

　　方诚说当年自己的妹妹长得又漂亮又伶俐，妈妈最喜欢她，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带好多好吃的。可有一天，妹妹出门了再也没有回来，在傍晚的时候，有人在家附近的水潭里捞起了妹妹的尸体。

　　这件事对母亲的打击巨大，当时她回到家得知消息后就晕了过去，很久以后才醒来。苏醒过来后，母亲性情大变，经常自言自语不吃不睡，并莫名其妙地流泪。

　　父亲找了很多医生为母亲看病，都没有看好，医生们说这是心病，谁也医治不了。母亲再也没有出门做过生意了，只待在家里做些家务活。

　　方诚说，他18岁那年，母亲开始不声不响地外出，家里人都吓坏了，到处寻找。随后几年，母亲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方诚兄弟几人经常出门找妈妈，金华、兰溪都去过，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过上几天或者半个月后她又回来了，父亲和方家兄弟们也就习惯了她的出走，但还是放心不下，时常出门寻找她。

　　1996年，裘秀珠再次出走了，这次出走和以往不一样，因为她再也没有回来过。母亲出走几个月后，方家人还没有她的一点音信，于是他们到处寻找，他们找遍兰溪，再到省内的金华、衢州、杭州等地，几乎找遍了整个浙江省，每到一个地方他们就找当地派出所协助，印发大量寻人启事，从些再无母亲的任何信息。

　　山东寻亲希望犹存

　　2000年，母亲失踪的第四个年头。

　　家人亲友都认为母亲出走这么久，一个神智不清的老太太没有亲戚没有吃喝，可能已经死了，于是有的亲戚都放弃了寻找。但是方诚却相信，母亲一定还活着，她只是没有想到回家，“因为母亲当年曾走南闯北，去过全国各地，对于外面的生活是非常有经验的，一定还活着。”

　　方诚和弟弟等人依然在全国各地寻找母亲。几年来，他们的足迹遍布中国东南，仅寻人启事，他们就印刷发放了5000多份。

　　有一天，当地派出所给方诚来电话，说山东莱州有人打电话询问这里是否有个老太太出走。

　　这个简单的电话再次让方诚充满希望———终于有了母亲的消息，他马上给山东莱州方面打去电话。

　　原来2000年的一天，山东莱州一家工厂门口来了一名老太太，平时就在周围乞讨，晚上就睡在值班室门口的屋檐下。保安见她可怜，就给她饭吃，慢慢地和老太太混熟了。他们询问老太太的家，老太太总是不回答，而是一直自言自语地说什么。

　　后来有一天，老太太用小石头在地上写字，保安一看，好象她写的是一个地址，这难道就是老太太的家？于是他们抱着试试的心态，通过查号台查到当地派出所的电话打过来通告一下。

　　方诚得知这个消息后，按照两名保安留下的地址赶到山东莱州。但在莱州，两名保安内疚地说，他们曾竭力挽留老太太再待一段时间，但她还是在前两天的晚上悄然而去了。

　　虽然这次寻找未果，但方诚却通过保安的描述，判断这位老太太就是失踪的母亲。于是，方诚一家又有了希望。

　　方诚觉得，母亲一定能继续生活下去，只要继续寻找，一定能找到母亲的。

　　心愿未了父亲病故

　　母亲的失踪给父亲的打击也是巨大的。

　　方诚说，母亲出走之前，父亲是个身体结实的农民，自从母亲离家后，因常年寻找和伤心，父亲病倒了，再也没有好起来。

　　三年前，父亲过世了，临走之前，父亲说还想再见母亲一面。为此在那段时间，方诚和家人疯狂地四处寻找母亲，但仍没消息，有的只是坚信母亲活着的信念。

　　在寻找母亲的这些年里，弟弟也成婚了，方诚的儿女出生并长大了，如果母亲回来，她将看到家里人丁兴旺。

　　查到泉州

　　1月3日，接到这封怪异的信件后，方诚反复翻看，忽然，他跳了起来。

　　邮戳，对，是邮戳，邮戳上的地址一定是母亲现在待的地方，去这个地方，找到母亲一定有希望。

　　邮戳上的邮局是福建泉州万安。可方诚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万安，在民警的帮助下，他知道了万安在离家千里之外的福建泉州。

　　可是，这个时候不管是千里还是万里也阻止不了方诚到泉州寻母的决心，于是他马上准备，派出所也是一路绿灯并为他开具了证明。为了保险起见，方诚还印刷了数百份的寻人启事，准备到当地去张贴。

　　方家的亲人知道消息以后非常激动，失踪多年的裘秀珠终于有了消息。方诚的弟弟妹妹为大哥准备好了出门的行装，并一起为大哥送行。妹妹无论如何都要一个人和方诚同行。

　　经过半于准备，接到信的当日，即1月3日下午，方诚和弟妹出发，直奔目的地泉州洛江区万安。他们换了汽车搭火车，在5日下午5点到达泉州。

　　找到母亲

　　1月5日下午，泉州市的洛江万安开发区。面对偌大的6一个开发区，方诚懵了，母亲在哪呢？到哪里去找？该怎么找呢？

　　这时，方诚想起母亲在信中写道：“这里有鸡有鸭，有很多养鱼的，还有许多猪肉、牛肉和蔬菜……”根据这个内容，他推断，在开发区里有鸡鸭这些东西的地方，只能是一个地方———菜市场。

　　于是，方诚来到开发区后一路询问，找到了万安农贸市场，这时天已经黑了。

　　市场里只剩下两三个客人，许多商家们已经开始忙着收摊了。这时，两个陌生脸孔的中年男子走进市场，他们的到来立即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因为来这个市场买东西的消费者都是附近居民，天长日久消费者和商家彼此间都很熟悉。”在菜市场摆摊的郭先生说。

　　方诚操着浓重的乡亲问摊主陈先生在市场里有没有见过一个外地老太太？

　　“有啊！就在前面！在这里好几年了。”陈先生朝着市场里一个蔬菜摊点的方向顺手一指。

　　母子相认

　　顺着陈老板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这个摊点的老板正在收拾摊位。旁边一个穿着破旧衣服身材瘦小的老太太，正在帮一个老板收拾摊位，清扫地板。

　　看到这个情况，方诚立刻向这位老太太飞奔过去。

　　“妈！”话音未落，方先生的眼眶里已经充满了热泪。

　　菜市场突然响起的浙江腔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听到呼唤，老太太急忙回头，顿了一下，猛地与方诚俩抱在一起，放声痛苦。

　　看着这一幕，原本吵闹的菜市场突然安静了下来，整个市场里只能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哭声。市场里的许多人，循着哭声的方向赶来，母子俩身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九年来，三千多个日夜寻母的辛酸就在这个时候，方诚只能用泪水和痛哭才能完全释放。这时，

　　“真是太感人了，当时在场的许多女人包括几个男人都被感动得掉了眼泪。”事后，菜市场的一个商家说。

　　母子相认后，牵着手走出市场，后面跟着一群人，有买东西的，也有卖东西的，还有打扫卫生的，全都放下了手头的活，跟着这对母子一起走出市场好长一段。

　　回家回家

　　1月6日清晨。天气特别好，多日来的寒流也过去了，阳光暖洋洋的。

　　方诚就给记者打了电话，因为太想把母亲带回家，他怎么也睡不着。他们决定上午就买上福州的车票，转道浙江衢州，再回兰溪老家。

　　方诚在家的弟弟妹妹也已经知道母亲找到的好消息，在家一直打电话来说迫不及待地要见母亲，他们再也待不住了。

　　记者在房间门口见到打扮一新的裘老太，都不敢相信这就是昨天还在菜市场打杂的老太太。

　　方诚说，母亲今天早上起来神色特别好，还拉着他说了不少家里的事情，不住的询问弟弟的情况，一点都不像脑子不清楚的样子。现在她又在念叨回家的事，念叨家里门口的桑树还在不在。

　　记者陪着他们坐上了出租车，来到泉州新车站买票到福州。经过半小时的等待，他们上车了，当方诚拉着记者手连声谢谢的时候，裘老太也伸手挥了挥。

　　几分钟后，在车站外的马路上，快运大巴开了出来，经过记者身边，这时候记者看到，裘老太正把脸贴在窗边的玻璃上，笑着张望———回家了！

　　顺利到家

　　昨晚，方诚又来电话了，他说他们已经顺利到家，老人除了有点晕车外，一切正常。他们给母亲准备了新房间、新家具，弟弟妹妹都说母亲的回来是他们命中的福气。村里还有人专门来慰问，母亲几天来吃得好睡得好。

　　方诚说，老太太一定会多活几年，把福气享够，他也会全心孝顺归来的母亲。

　　这些年，裘老太太走过很多地方。她告诉儿子，离开家后，就往北走，看到什么车可以搭就搭，不行就爬火车爬汽车，只知道到过山东，再后来怎么到了万安农贸市场她也不知道。

　　风餐露宿菜市五载

　　5年前流落菜市

　　1月7日上午，记者来到万安农贸市场。

　　对于5日傍晚的母亲相认一幕，人们都记忆犹新，纷纷向记者介绍起了裘老太太在市场里的一些情况。

　　原来，裘老太太约5年前来到市场，现在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先发现她的。

　　“5年前的一天，当时天还没亮，大概是四五点钟的光景。有人看到一个老太太在卖菜的摊位上睡觉，觉得奇怪。”陈女士说，后来人们都知道这个上了年纪的外地老太太。

　　“听人说，来这个市场之前，老太太是在路边的一个饭馆里打杂，洗碗、洗菜什么都干。后来道路拓宽，饭馆拆掉了以后，她才到菜市场来的。”

　　菜市场摊主们介绍，裘老太太看到大家都来摆摊做生意了，就主动上去帮别人收拾摊位，摆放东西。她穿得破破烂烂，很多人要给她东西吃，她却都不要。刚开始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不过后来就慢慢习惯了这位自食其力的老太太的倔强行为。

　　热心帮忙自食其力

　　裘老太太在市场里从来不白吃白拿别人的东西，她给市场里的商家帮忙，然后商家会给她一点钱，她就自己去买吃的东西。

　　据了解，裘老太太平时在佘女士的蔬菜摊子上干的活最多。

　　“市场里的商家看到这个个老太太，为人热心又勤快，都很喜欢叫她帮忙。”佘女士说，“裘老太太每天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就会起床帮大家摆摊，搬东西、剪蘑菇、拣烂菜叶。帮卖肉的商家洗摊子，帮卖鱼的商家挑水。每天傍晚还帮大家把摊位打扫干净。”

　　就这样，裘老太太在这个市场里一待就是四五年，每次给别人帮忙，人家就会给她几块钱，她就靠这些钱来度日。

　　有时，裘老太太还会帮忙打扫市场旁边的一个公共厕所，管理员也会给她一些钱和一些吃的东西。平时没事的时候，裘老太太就自己拿着一个编织袋到街上去捡一些废纸、易拉罐到废品收购站去卖。

　　“2003年的时候，全市举行卫生检查，市场的管理人员怕她影响市场的卫生，曾经两次把裘老太太送到外地去。”刘女士笑着说，“把老太太送走后，过不了两天，她又自己走回来，两次都是这样。看来她对这个市场的感情挺深的。”

　　睡大理石接济乞丐

　　裘老太太睡在空着的卖菜摊位上。这个摊位是用大理石铺成的，上面除了一个破旧的吃饭用的盆子外，已经别无他物。据菜市场里的人介绍，裘老太太来这个市场的时候身无分文，身上的衣服也很破旧，她就捡别人不要的破衣服和破棉被洗干净了再穿。平时，老太太还会捡一些破布和破鞋子，然后利用这些破布和破鞋子做原料，自己缝了两双新鞋子。

　　“她吃的也很简单，平时随便到附近的快餐店买点米饭或者买两个包子什么的。”佘女士说，“然后找卖鱼的人要点养鱼的盐水，自己找个煤炉，把水烧热了，就这样米饭就着盐水吃。”

　　“她还会自己做煎饼，”陈女士说，“有一次，我看到她去向一家粮油店要了一点面粉，然后找了块破铁片放在煤炉上做了好几个煎饼。做好了还分给别人吃，但是没有人敢吃。”

　　裘老太太在市场里虽说生活困难，但她还会帮助别人。

　　元旦前后几天，泉州异常冷，裘老太太看到市场里的一个乞丐没衣服穿，坐在市场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她把自己的棉被给了这个乞丐，自己则去找人借了一件雨衣穿在身上御寒。看到这个乞丐没吃的，她就把自己吃的东西分给那个乞丐。

　　信件怎么寄出

　　方诚问母亲信是如何寄出信的，可是她却依旧自言自语地不回答。

　　最后，在方诚一再追问下，老太太说信是很早就写好了，信封什么的都是菜市场的店家给的。

　　记者采访得知，裘老太每天在菜市场乞讨为生，周边几家食杂店老板都经常给她饭吃，有一天老太太很难得地用普通话说想要信封和信纸，店里人就给他了，老太太也不知道如何随意涂写了这信。

　　据群众介绍，老太很可能把信交给谁帮忙寄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