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汾花炮聚响泪雨纷(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1月17日02:41 山西新闻网

　　京安村位于襄汾县城西约11公里处，是远近闻名的花炮村，其制作历史，可追溯到明清时期。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该村生产的花炮曾远销海外。至今，村里一半以上的成年人还会配制火药，制作烟花。

　　68岁的柴老汉是襄汾县南辛店乡福寿村人，耳朵有点聋。发生在1月11日邻近京安村的那场大爆炸，当时把他惊得头晕目眩，四肢发颤。紧随爆炸过后接踵而至的一连串耳闻目睹的事情，更令他目瞪口呆。“我活了一辈子，没听过那么响的声音，没见过那么多的小汽车和那么多的政府干部。”1月13日下午，在福寿村边的小路上，柴老汉大声告记者说。

狼藉的现场，可看出当时的爆炸威力

　　A京安村：没见过如此剧烈的爆炸

　　临（汾）新（绛）公路从京安村北穿过。1月11日下午2时30分左右，村口路边的小卖部里，35岁的范毅正盘算着该进点什么货，趁着过年多挣点钱。突然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盘算。“这是又出什么新产品了，咋就这么响。”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约两公里外的土沟底是襄浏花炮厂新产品试验之地。该厂每研制出什么新产品，都要到那里试放，“咚、咚”的炮响，范毅早已听得习惯了，所以刚才的巨响，他就不以为然，仍继续着他的盘算。

　　没过一会，小卖部的门“咣”地一声被撞开了。随着门响，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是血的人。“给，给……给根烟。”来人对他说。他定睛一看，是在炮厂打工、经常到这里买东西的一位永和籍小伙子。他边掏烟边问：“你咋了？”“炮、炮、炮厂炸啦，我跑、跑、跑出来了。”小伙子边接烟边回答说。

　　“我一听炮厂炸了，就从货架上拿了盒烟扔给他，告他‘别给钱了’。随后就跑出屋外。我望见炮厂的天上全是黑烟，听见还有‘咚咚’的爆炸声，只是比刚才听见的那一声小多了。”1月12日下午，范毅心有余悸地给记者介绍说：“这时候，有人往炮厂方向跑，边跑边喊：“看看去，我娃在炮厂子里。”我也就跟着往那里跑。我见从厂子里跑出来的人，顺着沟沿往上爬。大部分是女人，爬也爬不上来，我还帮着往上拽了几个呢。拽上来的人，问他里面炸得厉害不厉害，大都是话也不说，没命地又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就看见救护车、消防车‘哇哇’地开过来了。紧接着就看见炮厂里有人抬着人出来了。被抬的人的头大都盖着，估计是死人。我大概数了数，有二三十个。”

　　襄浏花炮厂正门对面约100米处的地里有一间水泵房，42岁的郭福明是这间泵房的主人。爆炸声响时，郭正与妻子在屋里唠闲话。

　　郭：“‘咣’地一声，把我的耳朵震得半天啥也听不见，脑袋嗡嗡的。只觉得房子在晃动，屋顶上的土渣一直往下落。清醒过来后，看见窗户上的玻璃全碎了。我走出屋外，看见炮厂全是黑烟，还有炮在爆炸，爆炸的光一闪一闪的。炮厂房顶上的广告牌已经炸烂了，上面的大字，也跌下来了，就剩铁架架了。炮厂里的人，哭着喊着，乱哄哄地往出跑，有人还喊着：‘炸死人了，快救人，快救人’！”

　　“过了大概有七八分钟，古城派出所来了4个人，跳下警车就跑进厂里去了。又过了十几分钟，一前一后来了两辆消防车，我估计他们要用我的水了，回去就把两台泵全拧开了。果然不出我所料，还没一会的工夫，就听见消防人员问：‘哪有水了，哪有水了？’我赶紧到跟前告他们用我的水，用我的水！”

　　据围观在炮厂门前的京安村百姓介绍，该厂在近三四年间也曾发生过几次爆炸，可“加起来也没这次厉害。真没见过这么响的爆炸！”

是谁造成了梁氏夫妇同年同月同日死︖

　　B派出所：没见过如此惨痛的现场

　　徐清才是古城镇派出所的一名普通民警。爆炸发生后，他是最先赶到现场的4位民警之一。1月12日晚约7时许记者见到他时，他裹着厚厚的大衣仍在现场维持秩序。

　　徐介绍说，他在派出所里就听到“咚”地一声，凭感觉就知道是（襄浏）炮厂发生爆炸了。他们坐上车就赶紧往那里赶。到现场后一边疏散工人，一边抢救伤员，同时向上级报告这里的情况。

　　“我搞内勤出警不多，可也见过不少伤残现场，像这次的惨烈现场，我从警20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炮厂的工作间都是土窑洞，听见里面爆炸，看见往外冒烟，可就是冲不进去。消防人员将里面的火扑灭后，进去弄出人来，有的已经死了，活着的也不省人事了。我不知道自己救出多少人来，那时候也顾不上数，见乱跑的人就赶紧疏散，见窑洞里有人的，就赶紧救人。断断续续的爆炸，听到后来也就听不见了……”

　　据了解，此次爆炸，主要发生在厂区南面的8孔窑洞里。这些窑洞中存放的都是花炮的成品和半成品。截至14日，爆炸共造成该厂25名工人死亡，9名工人受伤，其中两名伤势严重。而在25名死者中，女性就占了21人。

　　爆炸发生的第二天下午，记者赶赴现场。由于厂子四周都有民警在警戒，记者无法靠近，只好绕厂而行。在沟边的田地里，记者不时看到因大爆炸而飞到田里的碎砖和水泥块，大的直径达八九厘米。厂区周围的树梢上挂满了烟花爆竹的包装碎纸，南侧的麦田里，包装碎纸几乎将整个麦田覆盖。依此来看，此次爆炸之威力，不难想象；之惨烈，可见一斑。

　　郭福明介绍说，他的两台水泵连续开了三四个小时，消防车从开始的两辆，一直增加到十几辆。事后，听从一线下来的消防员讲，虽然穿着特制的消防服，但还是靠近不了火灾现场，因为爆炸引起燃烧，燃烧又引起爆炸，如此循环反复，直到大火全部控制，爆炸基本停止，才弄出最后一批人来。此时，已是晚上七八点钟。

　　襄汾县医院一位参加现场抢救的大夫告诉记者，由于爆炸点离厂区的正门较近，正门广场前，停靠的都是进行灭火的消防车，救护车大多只能停在厂门以西的公路边。抢救人员抬来人后，一看还活着，简单处理一下，马上便拉往医院；一看已死了，便暂时先搁置一边。“我看到没多长时间，那儿便搁了七八具尸体了。救护车来了走，走了来，尸体也不断增加。救护人员都戴着塑料手套，一般抬一个换一副，不大工夫，塑料手套就扔下一地了。我是搞医的，死人见的多了，但那天下午的情形，那么多的尸体集中放在一起，和每具尸体惨不忍睹的样子，我还是头一回见……”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C福寿村：没见过如此悲恸的灾难

　　襄浏花炮厂建于1989年，属联营性质的集体企业，现有员工210名，年产烟花15000标箱，礼花弹1500标箱，在全省目前68个具有合法手续的烟花生产企业中，属中上等规模。

　　48岁的王炳社是该厂法人代表，他是襄汾县南贾镇东牛村人。据介绍，王于1987年在东牛村建厂生产花炮，因一次爆炸引起四邻恐慌，遂于1989年将厂迁到现址。促使王迁厂于此的原因主要还有三个：一是这里地形好，为东西走向，长达2公里，深约十来米的土沟，便于今后扩大厂址；二是京安村是历史上有名的花炮生产村，村里3000多人中，超过一半以上的成年人具有花炮制作手艺，用工方便；三是这里紧靠公路，交通便利。

　　范毅等京安村民告诉记者，村里绝大多数人家都有祖传的花炮制作手艺。因这里人多地少，老百姓生活一直很苦，每到农闲时，就靠造些花炮卖钱补贴家用。上世纪80年代，这里几乎家家都在制作花炮。该村生产的花炮曾出口到日本、俄罗斯和新加坡。由于是小作坊生产，安全条件不够，所以爆炸伤人死人事故就不断发生，襄汾人提起京安村，都称为“炸弹村”。到1990年后政府出于安全考虑，坚决取缔小作坊，再加上村里不断建厂和不断修路，许多人都进了工厂，或搞起了运输，或做起了买卖，一家一户生产花炮的历史慢慢也就停止了。

　　“襄浏花炮厂刚建起时，村里去干活的人不少，后来那个厂子大了，村里去的人却少了，因为京安村的人干的大都是高危活，挣的钱却少得多。”范毅说：“在那个厂子里干活的人，数福寿村最多，所以那村这回死的人也最多。”

　　柴老汉介绍说，在襄浏花炮厂打工的200多人中，福寿村就占了五六十人。爆炸过后，全村1500多人，就有五六百人跑到厂子跟前去打问，结果“光死人就死了11个。我从没见过村里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呀，真是可怜！”

　　最可怜的要数村里一梁姓人家，父母和大女儿都在炮厂打工，这回全在爆炸中遇难。全家4口人，只留下一个正读初二的14岁的小姑娘。1月13日下午，记者来到梁家。看到梁家院子里、屋里挤满了人，梁家小姑娘一身白孝坐在炕上，见了记者只是默默地垂泪，一句话也不说。梁家门外的野地里，立着一根木杆，木杆上的灯泡正亮着。木杆旁边，是两具黑漆漆的棺材，并排放在那里。梁弟告诉记者：“大人已拉回来了，准备后天出殡。大女儿17岁，已经配好了冥婚，准备大后天办，就不往村里拉了。”

　　记者在福寿村中寻找梁家时注意到，几乎每条街巷里，都有人家在院门口立着讣告牌子。由于死者大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故穿重孝的人不多。全村被巨大的悲痛所笼罩，眼前的凄惨，与美好的村名，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D襄汾县：没见过如此高额的赔偿

　　记者在福寿村采访时了解到，1月12日晚，死者家属已与襄汾县有关方面签订了赔偿协议，每位死者可获赔人民币15万元。协议一签，先付1万元现金用于安葬。梁家三口共获赔付45万元，记者采访时，已收到了3万元，余款均在一张存款单上。梁弟给记者拿出这张存款单，只见上面写着：

　　此笔存款为处理炮厂事故的伤亡资金，支取时应凭事故处理协议。

　　南辛店信用储蓄所

　　“光给了一个存折，没告我们密码。唉！人死了，赔多钱要咋？”梁弟对着记者喃喃地说。

　　襄汾县委一位干部告诉记者，政府为安抚死者家属，13日就从财政上拨了375万元用于善后，对25名遇难者的赔付，参照去年省里出台的煤矿遇难者标准，每位高达15万元。另外又专门拨付了20万元用于伤者的救治。“总之，县里是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伤者，以体现党和政府对群众的关怀。”据了解，截至16日上午，对25名遇难者的赔付资金已经全部到位，协议也全部签署，善后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位干部说：“襄汾有许多的铁矿、煤矿等生产企业，历史上也曾发生过不少死人伤人的事故，政府像这次这样的重视（这次事故），对死者这样高的赔偿，襄汾历史上还是头一次，恐怕在全国也是首例。”

　　据这位干部介绍，爆炸发生后，县委主要领导和县里四套班子的领导都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调查了解情况，积极组织抢救。至次日凌晨，临汾市主要领导、省里有关领导都到了现场。凌晨3时，省市领导和有关人员召

　　开紧急会议，传达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对处理这次事故的指示，研究安排处理事故的工作。

　　目前，事故发生的原因尚未最后确定，因为事故现场狼藉，目击证人难寻。但据有关人士分析，事故可能由散落在地的礼花弹被运输车辆碾压导致爆炸而引起，之后又引发了旁边8孔窑洞内花炮成品半成品的连环爆炸，致使窑洞内正在工作的人员被炸被烧或被窒息。花炮厂的损失也未作出估计，预计不超过100万元。但是处理这次事故的费用，估计不少于450万元。“这对襄汾来说，是一个意外的重大损失”。

　　王炳社在听到炮厂爆炸的消息后立即逃逸，第二天晚上向襄汾县公安局投案自首。“这次爆炸对炳社来说是灭顶之灾。”一位知情人介绍说：“王炳社深知花炮安全生产的重要性，从建厂到现在，他都把容易引发爆炸的工作交给有经验的湖南人做，给湖南人开高工资。对本地工人，不经过认真考察，轻易不让干高危的活。他把安全生产天天挂在嘴上，大会说了小会说，逢人就说。爆炸发生的前两天，他嫌只有一个分管安全生产的副厂长不够，又专门成立了安全科，指定年近50岁的马金胜担任科长。谁知是福盼不来，是祸躲不过……”

　　又是惨痛带血的教训，警醒啊，人们！

　　王正炜文／图(来源：山西新闻网三晋都市报网络编辑：白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