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率先执行死刑犯“临刑会见”

　　深读指引

　　我国《刑事诉讼法》规定死刑犯临刑前可以见家属，但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未得到有效执行。从2004年起，“临刑会见”在北京市的法院率先得到全面落实，这体现了法律的人道主义精神，体现了对被告人人权的尊重。

　　关怀

　　全面落实临刑会见

　　“儿呀，你犯下这样的罪，妈没想到还能和你见面，咱得感谢政府啊……”“我知道了，妈，我给您磕头了……”这是日前发生在北京市第一中级法院会见室里的一幕。因杀死两人被判处死刑的故意杀人犯张建国没想到，临刑前还能见母亲最后一面。

　　2004年，北京的两个中级法院对所有提出“临刑会见”申请的死刑犯，都给予了批准和安排，仅第一中级法院就批准了7次“临刑会见”。

　　北京市高级法院副院长王明介绍说，我国《刑事诉讼法》规定死刑犯临刑前可以见家属，但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未得到有效执行。2003年9月1日，北京市高级法院出台“司法为民50条”，后又制定《实施细则》，使这一法律规定从2004年起在北京率先得到全面落实。

　　第一个被批准见家属的死刑犯李军说，临刑前能够见妻子一面，把心里话当面交代给亲人，这是他最大也是最后一个愿望，所以他从心里感谢政府，感谢法院。

　　王明认为，法院既要严格执法，又要体现人文关怀，死刑犯犯再大的罪行，临刑前会见家属、交代自己后事和向家属告别的权利，都应得到尊重和保证。北京市的法院在全国率先使“临刑会见”得到全面落实，符合党中央提出的构建和谐社会的要求，体现了法律的人道主义精神，体现了对被告人人权的尊重。

　　在法院工作了14年的贾连春法官说：“死刑犯临刑前见家属这件事，虽然受益的群体不是很大，但是我觉得这是司法实践中一项最人性化的措施。”

　　目的

　　让死刑犯人性回归

　　去年，在北京市第一中级法院安排的7次“临刑会见”中，包括“房山灭门案”凶手张洪海、首钢亿元存款诈骗案主犯孙连生、吸毒女杀人犯白德珍等在内的死刑犯，临刑前都会见了他们的亲人。

　　镜头一<<<张洪海见到女儿露出慈爱眼神

　　因为几棵树苗就把邻居一家四口全部杀害的“房山灭门案”凶手张洪海，在2004年6月3日被赴刑场，执行枪决。

　　据承办张洪海案的法官介绍，虽然张洪海的罪行令人发指，但是张洪海的妻子提出“临刑会见”的申请后，还是得到了北京市高级法院的批准。“临刑会见”时，张洪海的妻子带着他的小女儿来了，张洪海问女儿：“还认识爸爸吗？”孩子点点头，接下来，当听到女儿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爸爸时，张洪海的眼泪刷地就流下来。

　　参与审理“房山灭门案”的法院书记员说，从开庭到宣判，张洪海的表情一直都是凶狠的，一点悔意都没有。但见到女儿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里却露出了父亲的慈爱。这是承办张洪海案后，法官们第一次看到他有这种眼神。会见中，张洪海的女儿要上厕所，法院还给他们的会见延长了几分钟。

　　法官点评：死刑犯在临刑前想见自己的父母、亲人，交代一下后事，有这样的愿望是可以理解的，这是他们也是他们的亲人感情上的最后需要，可以说都是非常人性的。正是“临刑会见”这项人性化的措施，促使会见现场出现了很多死刑犯人性回归的场面。

　　镜头二<<<郭海龙面对母亲追问终于哭了

　　持刀杀死在香山公园游玩的一对恋人的凶手郭海龙被判处死刑。临刑前，他的母亲和妹妹申请“临刑会见”。

　　据目击了现场会见的贾连春法官回忆，郭海龙刚开始见到母亲和妹妹时，“表现出的是铁石心肠，看到妹妹哭他还呵斥妹妹‘不许哭’。”

　　郭海龙的母亲从一见到他眼泪就没断，他妈妈嘴里从始至终就叨唠一句话，“你为什么要这样？怎么会是这样？”作为儿子，郭海龙给她的伤痛太深了，作为母亲的她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听到母亲近乎神经质地一遍遍追问“你为什么要这样？”最后，铁石心肠的郭海龙终于良心发现，他哭了。

　　法官点评：“临刑会见”，不少都是死刑犯的母亲来见儿子。会见现场往往是母亲哭得死去活来，在这种情况下，再无悔意的死刑犯也会在母亲面前表现出他们愧对家人的人性一面。这种会见的场面很具有警示意义：做事情一定要考虑后果，不要因为一时的错误选择，给父母和亲人造成无法弥补的伤痛。

　　镜头三<<<李义江临刑前骗母亲要去留学

　　2004年8月20日上午，变态杀手李义江在北京市第一中级法院被赴刑场执行枪决。这个曾以优异成绩从新疆考入北京某重点大学的年轻人，由于家庭背景的不幸和自身的原因两年内连杀6人。

　　临刑前，李义江的父母从新疆赶来见他。据在场的法官介绍，李义江的母亲患有精神病，“临刑会见”前服用了大量镇静剂。见到母亲，李义江哭了：“妈，我准备出国学习去，您别担心。”李义江的母亲神志恍惚，他就一遍一遍地说，直到妈妈似懂非懂地点了头。

　　李义江还嘱咐父亲：“您以后得对我妈好点儿，她有病。”他还显得特别懂事，“爸，您在这儿等等吧，别再来回跑了，等着把我一块儿带回去，省得来回跑太累，也费钱……”

　　法官点评：死刑犯在犯罪时表现出的是丧失人性的一面，而在临刑前会见亲人时，又大多表现出了人性的一面。“临刑会见”有助于让人性的光辉在生命终点闪烁，对社会预防犯罪具有特殊的警示意义。

　　镜头四<<<孙连生嘱咐儿子要遵纪守法

　　2004年8月20日，参与诈骗首钢亿元存款的京城金融巨骗之一的孙连生被赴刑场执行枪决。孙连生等3人共诈骗单位及个人存款达1.6亿元。其中孙连生参与诈骗7000万元，造成国家损失5100万元。“临刑会见”时孙连生见到了他的两个儿子。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有一个还在做买卖。当时孙连生嘱咐儿子：“一定遵纪守法，合法经营，千万别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别走我的老路。”

　　法官点评：死刑犯很多都是一念之差走上犯罪道路的，这类死刑犯多数在见家属的时候都表现得非常后悔。他们在会见家属时，会以自己的亲身体会告诫自己的儿女不要走自己的道路。所以，“临刑会见”也是一个很好的法制课堂。

　　镜头五<<<张建国向母亲磕头谢罪

　　2004年12月16日，曾因犯抢劫罪被判处过有期徒刑6年，后又在北京西客站抢地盘的殴斗中持刀扎死两人的张建国被赴刑场执行枪决。

　　临刑的前一天，张建国的母亲和哥哥从内蒙古赶来见他最后一面。当张建国的哥哥搀着他的母亲坐到会见室的桌前，身背两条人命的张建国叫了一声“妈———”已经是泪流满面。

　　张建国的哥哥泣不成声地说：“你怎么走到这一步了！爸有病，你的事到现在没敢告诉爸。哥在老家开了家面包厂，还等你回去一块儿干，没有机会了，没有机会了……”

　　张建国的母亲哭得伏倒在桌子上。张建国流着眼泪说：“走到这一步谁都不怨，全是我自己的错，就怨我自己没有把握好自己……哥，爹妈你照顾好……”

　　哥哥说：“这个你放心……”母亲稍微平静了一些：“事情过去了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你走到这一步是自己走的，家里你谁也别惦记，我和你爹会好好活下去。妈跟你说，在这里待一天，听人家的话，别再给人家领导添麻烦了啊……你听见了吗？”

　　张建国大哭：“我知道了妈，我听话……妈，我给您磕头了。”说着，张建国用头“咚咚咚”在桌子上磕了三下……

　　15分钟会见时间结束后，张建国的哥哥搀扶着浑身瘫软的母亲走出会见室。张建国被出会见室后，向着母亲和哥哥离开的门口看了足有一分钟，被回暂看室。据了解，“临刑会见”后，张建国在16日被执行死刑时，情绪非常平静。

　　法官点评：通过死刑犯临刑前会见家属措施的实行，再验明正身执行死刑时就顺利多了。再问死刑犯对家里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一般都说没有了。每次会见完征求意见时，死刑犯和他们的家属都表示非常感谢政府，给他们提供这样一次机会。这一点也反映出，“临刑会见”给予死刑犯和家属的人文关怀，达到了司法为民的初衷。

　　措施

　　救护安全皆有保证

　　在市一中院专门为死刑犯见家属设置的会见室里，死刑犯和家人谈话的对讲机已经成了桌上的摆设。而桌子中间的钢化玻璃上被新打了几个圆洞。原来为了方便死刑犯和家人交流感情，法院把对讲机谈话改成了更人性化的让死刑犯和家属通过玻璃隔板上的小洞直接交流。

　　据了解，为了落实好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死刑犯临刑前见家属的规定，市一中院从现场救护、安全保证方面已经形成了一套严密的措施。在死刑犯见家属的会见室里，法院配备了一个常备急救药箱，会见时有些犯人家属由于情绪激动出现意外时，法院医务人员会随时进行救助。按照北京市高院出台的死刑犯临刑前见家属的实施细则，死刑犯本人和他们的家属，在一审被宣判死刑以后和二审审理期间都可以向案件承办人提出会见申请，经北京市高院批准就可以会见了。会见一般要求是死刑犯的近亲属，会见人提交身份证明就可以办理会见手续。

　　法院对于家住外地的死刑犯家属，一般都提前两三天通知，保证家属能够赶到。会见一般安排15分钟到半小时，但是碰上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法院也会因人而异，延长一会儿，使这项规定尽量做到人性化。

　　(文/李罡/郭京霞 杭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