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医生辞职抗争医院潜规则

　　关于“为民医生”的对立评价

　　“我不能出卖良知来完成创收任务，只能痛苦地选择辞职！”湖南娄底市中心医院副主任医师、心脑血管专科门诊负责人胡卫民对记者说，“我致力于心脑血管病的诊疗、预防和科普宣教，被医院看作‘不务正业’；我给患者开该开的药，收该住院的病人，但院领导为此两次要我放下听诊器去工会当干事。”

　　胡卫民在去年12月6日的辞职报告中写道：“医院个别领导两眼盯着病人的钱袋子，而我关注的是病人的健康。病人花钱多，病难好，不是医术下降，而是医德滑坡……”

　　“医院并不像他说的，有那么严重的医疗腐败。”娄底市中心医院院长杨志毅说。心血管内科主任谭华清则说，胡卫民处事怪异，喜欢“自吹自擂”。“如果在我们科排位，有10个医生他就排第10，有11个医生他就排第11。”

　　在患者中，记者却听到了完全不同的说法。在娄底，胡卫民共建立了三个社区科普点，为娄底成为全国心脑血管病防治科普示范区作出了贡献。

　　退休职工陈娥嫦1996年突发脑溢血，前些年一直服用昂贵药物。“按胡医生的方法，我每月只花20多元就很有效。他还让我改掉了喝酒、好吃辣的老习惯，你看我像得过脑溢血吗？”

　　在娄底市电业局老年活动中心，十几位老人跑来为胡卫民“说话”，有些人甚至痛哭流涕：“胡医生是真正的为民医生。让他多干几年，我们也可以多活几年！”

　　好医生在和谁较量

　　杨志毅院长表示：“中心医院是娄底人民的医院，我们绝不能宰一个算一个。”从杨上任以来，医院门诊病人增加了三分之一，年收入达到1.1亿元。“我比较好地完成了市委、市政府交给的任务，为老百姓做了好事！”

　　但胡卫民却说，娄底中心医院“公开倡导医疗腐败”，用“原始积累”换取“快速发展”。

　　出自娄底市审计局的审计资料显示，2003年至2004年5月间，娄底市中心医院有点名手术费、点名麻醉费、备皮费等名目繁多的乱收费。

　　娄底市中心医院原院长姚增力介绍，目前中心医院外科医生的收入=工资+奖金+开单提成+点名费+站台费+误餐费+药品回扣+红包。

　　胡卫民拿出该院《2003年经济管理方案实施细则》，上面明文规定医生能从住院证、光子刀、磁共振等项目中取得20元至300元不等的“提成”，此外西药、成药开单，个人和科室提成6%……

　　胡卫民说，2004年医院又追加“激励举措”，如光子刀每次开单提成500元。跨科室的业务提成，被美其名曰“科协奖”！

　　“医院存在各科室抢病人的情况。”医院原党委书记李国忠说，门诊收治一个患传染病的病人，先把他留在普通病室，过一阵子再转到传染科，这样两个病室可以共同创收。

　　在这种环境下，胡卫民却在诊室里贴出“本人拒绝吃请回扣”，还经常披露医疗腐败问题。“另类行径”成了少数人的眼中钉。“1999年，一个同事将我的下身踢伤，导致我丧失性生活能力，最终夫妻离婚；我的小孩在街上被人扭住脖子威胁……”

　　胡卫民递交辞呈后，市委主要领导多次与他长谈，安慰、挽留。胡矛盾地说：“我留在这种地方，岂不是同流合污！”

　　体制变革

　　箭在弦上

　　记者感受到，我国现行的医疗卫生制度保障不了“胡卫民们”应有的生存地位，改变不了大医院乱收费的“常态”。

　　“国家交付的任务、责任和投入是相矛盾的。”杨志毅表示，如果认真查，全国没有哪家医院不存在问题。他说，该院离退休人员有1100人，但每年财政拨款只够发10%至20%的职工工资，必须靠创收补缺口。该院副院长孙建东说：“医院不创收，优秀医生会流失，基础设施不升级，就诊患者也会流失。”

　　早期医疗卫生体制改革，强调了减轻政府负担，导致政府或财政在公共卫生领域缺位，医疗和药品都变成一种“买卖”后，带来新一轮困惑：有钱的病人跑到做“买卖”的医院“挨剁”，没钱的躲在家里“死扛”，或者到“医药超市”乱买药。

　　用胡卫民的话说，他与“人民医院”行规之间是“两种不同价值观的冲突”。但深层意义却是中国医疗体制嬗变又到了一个节点，新一轮卫生制度改革已经“箭在弦上”。(据新华社长沙1月20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