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残“砍手党”来自淳朴山村

　　余富兵的右手没有抓住他心爱的手机，因为他的右手已经和手机一起掉在了地上。他的妻子还在前面拼命追赶5名抢走她100元钱的持刀歹徒。“别追了，我的手被砍掉了！”余富兵朝妻子嘶声高喊……

　　这是2004年12月17日夜发生在深圳市公明镇的一幕。为首的砍手歹徒叫许国亮，18岁。案发5天后的夜里，警察把他从广西家中的床上拖起来。深圳警方查明，就是这个瘦瘦小小

的许国亮，和19名成员组成一个抢劫团伙（年龄最大的20岁，最小的仅17岁），采用砍手、砍脚等作案手段抢劫。他们一年时间内先后做下25宗劫案，砍伤路人12名。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广西天等县上映乡温江村。深圳民间称他们为“砍手党”，广西天等县人称他们为“上映帮”。许国亮被抓后交代得更为干脆利索：“我们村（来广东）的男孩子基本都在外边抢东西。”“今年春节儿子总该回来了吧”

　　赵民显算得上是温江村的“匪帮教父”，他于2004年被深圳警方判处无期徒刑，之前他所率的“上映帮”曾与深圳宝安警方发生过数次枪战。

　　赵民显家在温江村山岱屯村委办旁。赵家的邻居、村支书冯成金称，赵从小看起来老实内向，因为家里穷没读完小学，后来赴深打工。但到了2002年时，赵民显已蜕变为深圳市公明镇有名的“悍匪”。

　　上映派出所介绍，赵民显在2001年左右开始慢慢拉一些温江村年轻人下水，到了2002年前后，他已经是初具气候的“上映帮”老大。

　　从赵民显家步行十余分钟，就到了许国亮家。许国亮的哥哥也曾经因为涉嫌抢劫被深圳市公明派出所抓过。但他的母亲认为两个儿子在家里都很听话，她至今不相信那么瘦弱的儿子会去抢劫，还会残忍地砍掉别人的手。

　　许母所不知道的是，不只是许国亮，和许国亮一起经常在抢劫时砍手砍脚的其他18个人也一样的瘦弱。连警察都觉得有点不敢相信，“这样瘦小，这样单纯，像没长大似的，怎么下手就这样狠呢”。许国亮的供述则称：“我们拿刀，而且很多人一起。不肯给的就砍了。”

　　据上映派出所最早铐住许国亮的警察回忆，他搜查许国亮的枕头时没有搜到刀枪，却摸到一张2003年的征召新兵的体检单。虽然看起来已经皱皱巴巴，但保存得很完整，这说明许国亮曾经非常想当兵，并且一直怀着这个梦想。但村支书冯成金说，即使体检合格，许国亮也当不了兵，因为他连小学都没毕业。

　　许国亮家旁边不远是许国亮堂兄许国定的家。2003年时，许国定在飞车抢劫时撞警察拒捕而被警方击毙。但60多岁的母亲赵玉梅至今还以为儿子在深圳打工。“这个儿子真是有点不听话，出去也快两年了，连个信也不捎回来。今年春节他总应该回来了吧。”“他们在家都是好人啊”

　　温江村在山区普遍贫困，实际人均年收入才400元左右。

　　回忆起赵民显、许国亮、许国定来，温江村小学张有勋校长很沉重：“他们读书时和其他小孩没什么区别，长大了后在家里也都是很老实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到了那里（指广东）就变坏了。”张有勋认为他们最大的共同点是“家里穷，上不起学，很多人小学都没读完就出去打工了”，“学历低，找不到好工作，又要吃饭，这可能成为他们走上犯罪道路的原因”。事实上，上映乡派出所提供的2004年“犯事”的20名温江村年轻人的学历显示，几乎没有人上过初中，大多数人只读到小学三四年级。

　　村支书冯成金介绍，十多年前，温江村有力气的人基本都去广东打工，但现在温江村人感到，在广东打工已经越来越赚不到钱。所以，全村大约70%的青壮劳力都挖矿去了。

　　因为挖矿每个月少则能赚八九百元，多则能赚一两千元，但是几年内全村挖矿被压死的人已经上升到16人。像许国亮这样20岁左右的年轻人，害怕挖矿的风险，所以喜欢到广东的大城市里去搏一把。至于他们是如何在广东“搏”的，多数父母就不得而知了。

　　温江村至今有着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乡风，村民家的房门基本上都是随意开着的。与此相关联的是，这个村2004年在广东“犯事”的年轻人，不管在他们的村人眼中，还是当地政府眼中，都曾经是“老实人”。

　　“他们在家时都是好人啊，为什么到了广东几年就变坏了呢？”从冯成金到乡里、县里政法系统的相关负责人，都不约而同地提出这样一个令他们困惑不已的问题。“打工累，不如混个黑社会”

　　从广东东莞打工回村休息的阿星，给记者念了一句在外出打工的温江村年轻人中流传的顺口溜：“打工苦，打工累，不如混个黑社会，又有钱，又有势，晚上抱着美女睡。”

　　阿星脸色蜡黄，带着一种20岁的年轻人不该有的沧桑和疲惫。他和许国亮、许国定等“犯事”的同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但没有像他们那样去“混黑社会”，而是做了一名辛苦的打工者。

　　从15岁到19岁，阿星一直在东莞一家工厂的重复劳作中度过，每天工作时间超过12个小时，但即便这样，一个月的工资也只有300多元。

　　他自认为很能理解许国亮为什么从工厂里出来，“因为工厂里有点不像是人过的日子。他们原来都是好人，走上这条路是不得已。如果他们能找到份稍稍好点的工作，怎么愿意去走这种不归路呢。”

　　据阿星了解，“许国亮们”一人一天抢七八部手机是家常便饭，常常一天花上一万两万元。“因为他们知道这样的日子长不了，过得了今天不知道明天，有钱的时候就特别想玩得疯狂一些。”

　　阿星没法理解的是他们抢劫时的残忍手段：“他们从来没有说过是怎样下手的，我也想不通他们怎么会那么狠。”但谈到对城市的看法时，阿星又想给这种残忍的产生作出一点解释，“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打工者都会比较看不惯一些不可一世的城里人，有时候很想找个机会报复一下”。

　　尽管如此，他又说自己已经离不开城市了，“农村的生活不习惯了”。说到此处，阿星突然又来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如果有一天，工厂把我辞了，或者工厂倒闭了，我又找不到工作，甚至连回家的钱也没有，我就只有跟着他们去抢。”

　　据《南方都市报》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