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耕身
湖南娄底市中心医院胡卫民被当地百姓称为“为民医生”。7年来，他牺牲休息日，义务投入社区医疗科普，新华社等中央及省、市20多家媒体，曾对胡卫民进行过集体采访。然而，7年来，这位“为民医生”却在医院里长期受到冷嘲热讽、排挤、打压，甚至被同事踢成“阳痿”。他拒绝开提成药，凭良心反映医院黑幕问题，却遭到恐吓报复。去年12月，
胡卫民最终作出痛苦的决定，向医院递交了辞职报告。(据1月20日《潇湘晨报》)
胡卫民的遭遇让我想到一个叫唐吉诃德的人。一样地怀着“对某种永恒的不可动摇的事物的信仰，对真理的信仰”和“对理想的信仰”，一样地挺起“长矛”向强大而不确定的对手发起进攻，一样地败得落花流水。当道德的热情在历史的冰冷面前熄灭时，尘埃落定了，旗帜倒下了，疯子堂吉诃德安静了，一样地，被同事私下称为“发宝”的胡卫民黯然递交了辞呈——这个世界安静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一种结局。这并不是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或者一个人与一群人之间的战斗，胡卫民面前无处不在的风车，其实是整个医疗体制。
胡卫民所坚守的，是医疗为民服务，是基于“老百姓看不起病、吃不起药的现象很普遍，不能要群众的救命钱”之一念。所以他拒绝配合所在医院为追求经济利益而违规收费的要求。正如一位知情者所说，胡卫民的处境之所以如此艰难，就因为他是“为民医生”，是另类，他破坏了医疗行业的潜规则。潜规则的巨轮碾过了胡卫民，然而这个时候，我们甚至不好责怪于胡卫民所在医院的创收要求。在潜规则的巨轮之下，既使真有一家或两家医院的抵抗，也只能是螳臂当车。
这种潜规则就是医疗体制过度市场化的一种必然。目前大部分城市在医疗卫生领域改革中不同程度存在着过度市场化倾向。过度市场化的结果，就使得医院对于利益追求的冲动，蒙蔽了其所应担负的“治病救人”的基本职能，这不仅直接颠覆了医疗机构的社会公共物品性质，而且大大降低了弱势人群得到基本医疗服务的可能性。而这种潜规则所造成的现状，正是与胡卫民所坚守的“医者父母心”相背驰之处。
如果没有医疗体制的根本性改革，如果医疗仍无法回归到公共产品的属性上来，胡卫民只能永远成为一段故事里悲切而滑稽的主角，他留给世人的也只能是漫天荒谬的尘埃。当然，我们注意到，胡卫民的辞职已引起娄底市委书记的关注，指示这么优秀的医生不能走，要想尽办法留住胡卫民。我能理解市委书记的苦心，但我仍为胡卫民感到悲哀，一方面，面对无处不在的“风车”，他能往哪里去呢？另一方面，即便是留下了，面对潜规则之“坚硬”以及医疗体制之积弊，他又有多少办法呢？在没有体制之变前，挽留，也只能是《唐吉诃德》第一部中，理发师和神父那种对勇士的基于世俗价值的善意的招安。
我不想说胡卫民这种来自阵营内部的反击，向我们揭示了当下一些医疗部门对于其应有的公共产品本质的背判，或以此来推定群众因病致贫或因病返贫的根源。但我的确想说的是，在一个潜规则大行其道的行业，我们太需要出现一个胡卫民，出现一个唐吉诃德式的英雄。因为他的存在，可以提示我们改良现行医疗体制弊病的必要和迫切，并进而提请我们社会所有的人对此予以关注，从而让我们获得一种改良的契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