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涉案第一高官李达昌

　　出身三尺讲坛，退隐后又重执教鞭“传道授业解惑”，四川原副省长李达昌学而优而仕的完美“轮回”，于1月13 日终结：四川省人民检察院受最高人民检察院委托，并报四川省人大常委会同意，对李达昌采取了刑事拘留、逮捕——

　　□黄强

　　李案浮出水面

　　最先让李达昌案件大白天下的是四川省人大常委会。

　　1月17日上午9点，四川省人大常委会议大厅，四川省十届人大常委会第十三次会议正在举行，十余家新闻媒体的 记者被邀请到会采访。

　　走进会议大厅，记者们感觉到会场气氛有点与往常不同。省委书记、省人大常委会主任张学忠亲自主持会议，省长张 中伟也来到了会议现场。“这说明会议重要。”省人大代表刘某告诉记者。

　　很快，记者们了解到了两位一把手出席会议的真正原因。

　　从厚厚的一摞材料中，记者们看到了一页材料：《关于许可对省第十届人大代表李达昌涉嫌滥用职权犯罪采取强制措 施的报告》，是由省人大常委会第40次主任会议向该次常委会提交的。内容是提请批准对李达昌采取刑拘、逮捕等强制措施 。

　　李达昌事件浮出水面。

　　最后一次公开亮相

　　“李达昌是四川近年来反腐战役的一个重大成果，涉及资金一亿元人民币，可能也是国内今年最高数额的一件腐败案 件。”有省纪委一官员评价。

　　“其实在半年前，民间就有传闻，说李达昌已经被‘双规’。”省人大一位处长告诉记者，“这种传闻直到今天才有 标准答案。”

　　“说他半年前就被‘双规’，其实不准确。”省政协一位官员告诉记者。就在1月17日前几天，他还公开亮过相， 出席省政协组织的一次研讨会。“这也算是他最后一次在四川的政界公开亮相。”

　　李达昌的最后一次亮相其实算不上完整。那天，省政协组织了一次研讨会，与会的都是川内一些知名学者、政协委员 和民主党派人士。按照安排，李达昌在会上做了发言。

　　“他的发言比较精彩，观点也很新颖。”一位采访了研讨会的某电台记者说，“因为此前听到过关于他的很多传言， 所以我很关注他，当时还以为他的露面，是为了辟谣，现在看来我的判断错了。”

　　官方说法：滥用职权

　　“李达昌出事，是因为涉嫌滥用职权。”四川省人大提供的资料中，是这样对李达昌的涉嫌犯罪事实进行描述的。

　　1997年1月左右，财政部拨了1亿元的专款给中国进出口银行，由中国进出口银行向中国四川国际合作股份有限 公司(中川国际)提供了5年期1000万美元的专项贷款。财政部明确要求，这笔资金应用于解决乌干达欧文电站赔偿风险 准备金。李达昌不顾四川省政府向财政部作出的不动用该项资金的承诺，利用手中职权，多次批准挪用，并造成了巨大的经济 损失。

　　据一位知情者透露，1月6日，中纪委和高检决定对李达昌进行立案侦查，并把情况向四川省委做了通报。此后中纪 委专案组飞抵四川，找省委和省政府交换意见，并与李达昌本人“谈话”。“谈话后直接对李达昌实施刑拘。”

　　“此后案件正式进入法定程序。”因为李达昌是省人大代表，按照规定，对省人大代表采取强制措施，必须经过省人 大批准。因此在1月13日，四川省人民检察院向省人大提交了《关于许可对省第十届人大代表李达昌涉嫌滥用职权犯罪采取 强制措施的报告》。当天，省人大举行第40次主任会议，会议同意了对李达昌采取强制措施。按照程序，主任会议把对李达 昌采取措施的报告向常委会所有委员做了通报。

　　根据资料显示，在1997年，也就是李达昌担任副省长的第2年，多次违规批准挪用一个亿的资金，构成了滥用职 权罪。

　　“听说李达昌在文件上签字时，遭到了一个属下的强烈反对。”一知情人告诉记者。该人士出于对领导的负责，试图 阻止李达昌签字，但没有成功。

　　反对者的理由是，这笔钱是财政部专款，按照规定必须专用，如果签出去了，肯定回不来。但李达昌没有听劝告。

　　省政府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私下告诉记者，李达昌1996年从财政厅厅长的位置上，被任命为副省长。“刚当 副省长一年多，就敢挪用一亿元资金，让人不可思议。在司法机关的侦查结果没有出来前，这一切都是谜。”

　　记者从另一个权威渠道，了解到了李达昌被逮捕的内幕。

　　1月18日上午，四川省委主要领导主持了常委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他在讲话时撇开稿件，透露了李达昌被采取强制 措施的细节。

　　“前段时间，中央征求省委对李达昌的意见，我们研究后，一致同意对李达昌开除党籍、把副省级待遇降为厅级的决 定。”

　　该领导在讲话中表示：“省委在常委会上，还以此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吸取教训。”据透露，中央高层在对李达昌 案件进行讨论后，认为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因为李达昌以前是财政厅厅长，专门搞经济工作，所以中央让高院核查，高 院核查后认为李达昌是严重经济犯罪。”

　　“后来高院的同志告诉李达昌，涉嫌经济犯罪，要依法查处。”李达昌辩解说自己是因公，没有往自己口袋装，不存 在贪污腐败。

　　在谈话后，李达昌被刑拘直至逮捕。“后来省委再一次开会，每一个常委都发言，要表态，接受教训，严格要求自己 ，遵纪守法。”

　　2001年“盯”上李达昌

　　一位资深人士告诉说，其实在2001年，纪检部门就盯上了李达昌。李达昌退下来后，省上还为他保留了一个“对 外开放领导小组副组长”的职务，主要是为了便于接待外宾。

　　该人士表示，李达昌应该非常清楚自己签字的分量，因此他在2001年、2002年任期中，曾经三次提出辞职， 但都没有得到批准。“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想抽身而退，但已经退不下来了。”

　　该人士强调，2002年，李达昌提出了第三次辞职要求，理由是年龄到点，该退下来了。传言的版本是，李达昌辞 职时，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不到人大和政协，而是回到母校西南财经大学任教，做一名教授；二是希望能够出国定居。“第 二条理由让很多人感到意外，没有得到批准，所以他回到了母校任教。”

　　2003年，李达昌的辞职要求得到批准，卸官回到阔别19年的母校西南财经大学财税学院做教授。这一举动当时 在四川乃至全国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媒体评价是这一做法彰显政坛新风，“为官员的退出机制进行了很好的探索和尝试”。中 央电视台、南方周末等大媒体对其进行了专题报道。学校也非常重视，为李达昌举行了一个特别的座谈会，并主动邀请四川媒 体采访报道。

　　有记者问李达昌，为什么退休后，不去人大或者政协，而要选择任教？李达昌说：“过去领导干部退下来，大多去人 大、政协，形成了一种固定模式。有些人在人大、政协的位置上，能够发挥作用，未尝不是有益的安排。但是人各有志，就我 而言，一直和母校保持着剪不断的情缘，母校也希望我回去，我更适合教师的岗位，所以我做出这样的选择。”

　　李达昌说，他回校任教，并非心血来潮。他说，卸官任教，不是官场失意，不是别出心裁，而是一种水到渠成的自然 选择，不值得大惊小怪。

　　李达昌对自己19年的从政生涯有一个总体的评价。他说：“我当了八年多财政厅长，七年副省长，经历了很多激动 人心的事。自己的感受是酸甜苦辣都尝遍了。成绩虽说不大，但是尽心尽责，不辞劳苦。在四川社会经济发展中，我不敢懈怠 ，享受过成功和快乐，但更多的是压力和责任，有些工作还没有干好，也留下了许多终身难忘的回忆。”

　　实际上，李达昌回到母校两年，很少出现在校园里。记者在该校采访时，很多老师都向记者证实，虽然大家都知道学 校有一个副省长教授，但基本上没有人看到过他的影子。“也可能他是在搞一些研究，或者带博士生，带博士生并非非得要到 学校。”

　　记者试图在学院找到李达昌留下的印迹，但发现这种努力是一种浪费。财税学院一位老师告诉记者，李达昌虽然是该 学院的教授，但那是兼职的，基本上没有来过学院，他主要带两个博士生，所以“我们也没有看到过他”。

　　学院行政部门人士很敏感地向记者表示不知道李达昌被逮捕的事情。宣传部一负责人告诉记者，不要把李达昌的事情 与学校联系起来。“他涉嫌犯罪是因为1997年的事情，与学校无关。”

　　“平民省长”的背后

　　政府官员、公务员和市民百姓眼中的李达昌，是一位谦和温恭的学者形象，平时不修边幅，穿着也很朴素。四川省政 府一位李姓官员告诉记者，李达昌平易近人，在下属中口碑不错。“但也许正是这样的形象，掩盖了他涉嫌犯罪的事实。”

　　李达昌19年从政生涯，先后担任德阳市副市长、省计委副主任、省财政厅厅长，然后从财政厅这一要位上被选为副 省长，分管财税、外经外贸等重要工作。“他在担任副省长期间，工作是出色的，而且因为不摆‘官架子’，被人们称为‘平 民省长’”。财政厅一位前官员告诉记者，“他这次出事，很多人都觉得震惊。”

　　对李达昌有深刻印象的，还包括成都市龙泉驿区洛带镇的一些客家人。洛带镇是客家人聚集地，据说李达昌多次来此 视察。一位姓邱的客家人告诉记者，李很关心客家文化，并大力推广客家文化，多次到洛带视察。“我们以前还把他的照片贴 在会馆墙上，以为荣耀，不过现在要取下来了。”记者在会馆内看到，广东会馆已经把李达昌视察的大照片收藏起来，放在一 个满是灰尘的木楼上，而江西会馆的墙上，还贴着李达昌当时来视察的照片。

　　一位政府部门相关人士告诉记者，李达昌为推广四川的客家文化，在招商引资、对外开发中，利用客家文化的资源， 打“客家牌”，效果还是不错的。在他的努力下，牵头修复了江西、湖广会馆和客家博物馆。

　　一家媒体记者曾经就“平民省长”这一说法问李达昌，李达昌表示：“我这个人性子急一点，但是从来没有以势压人 ，以权压人，更没有以权谋私。与人相处，都是平等相待。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官位和权力，不担心失去什么。”

　　西南财大一位李达昌以前的熟人告诉记者，李达昌是一个比较有特点和情趣的人，但后来当了官，特别是当上副省长 后，“眼睛就往上了。”与一般朋友都很少来往。“我们最大的感受是，他与有的企业老板走得比较近，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工 作的原因，必须与企业接触，但给我的感觉是走得太近了。”

　　据了解，李达昌还喜欢足球，爱好体育，刚刚过去的成都“旅侨”杯常青保龄球赛，他获得个人第一名。据称李还是 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写过100多首诗。

　　四川一位资深时政评论员对于李达昌的“落马”深有感慨地说：坏人不一定都是坏样子，好人不一定都是好形象。“ 很多罪恶的东西，都有一层华丽的外衣。李达昌虽然是一位亲民的‘平民省长’，任期内也较有政绩，但他如今也是一个涉嫌 犯罪分子，这样的双重身份，在他身上并不矛盾，也让他的形象更加丰富和真实。”

　　李达昌：成都人，生于1943年，22岁毕业于四川财经学院(现西南财经大学)，当过13年教师，后攻读中国 社会科学院经济学硕士学位。先后担任四川省德阳市副市长、四川省计委副主任、四川省财政厅厅长。1996年，李达昌被 任命为四川省人民政府副省长，分管财政、税务、外经外贸等重要工作，一干就是7年。2003年，60岁的他经过三次辞 职，从副省长位置上退下来，回到母校西南财大当上了财政税务学院和经济学院的教授、博导。一个曾经身居要职的学者官员 ，为了“换一种方式为人民服务”而“卸官任教”，这一举动当初被国内媒体广泛关注。媒体评价说，这一做法为官员的“退 出机制”进行了很好的探索和尝试。如今，他再次进入公众视野，不过，这次是因为他涉嫌在担任副省长期间滥用职权，而被 司法机关逮捕。

　　1月6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开始对李达昌涉嫌滥用职权罪进行立案侦查。1月13日，四川省人民检察院受最高人民 检察院委托，并报四川省人大常委会同意，对李达昌采取了刑事拘留、逮捕的强制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