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从政的两个现实版本：李达昌与郭元晞(2)

　　副省长李达昌落马疑云

　　知情人告诉记者，领导曾经想保住李达昌，提出过几套方案，比如开除党籍、行政降级什么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被提请人大批捕了。

　　本刊记者 陈磊 发自成都

　　在中国，高官的落马向来是吸引眼球的新闻。

　　2005年1月17日1点零5分，一则标题为“四川人大拟批准对前副省长李达昌采取强制措施”的简短消息在四川新闻网上贴出后，迅速被新浪网转载，点击者无数。

　　1月19日上午，记者看到了这份名为《关于许可对省十届人大代表李达昌涉嫌滥用职权犯罪采取强制措施的报告》。

　　报告称：“经党中央批准，已于2005年1月6日由最高人民检察院立案侦查……李达昌涉嫌滥用职权犯罪的事实是：1997年元月间，经国务院领导同意，由财政部拨款1亿元人民币给中国进出口银行，再由进出口银行向中川国际(记者注：中国四川国际合作股份有限公司)提供5年期1000万美元专项贷款，作为解决乌干达欧文电站赔偿风险准备金使用。款到后，李达昌无视国家关于专款专用的有关规定，不顾省政府向财政部作出不动用该款的承诺，多次批准挪用，并造成巨大经济损失。李达昌的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九十七条第一款之规定，涉嫌滥用职权犯罪，应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令人疑惑的是，报告中对于一些关键问题，比如李达昌为什么挪用专款、挪用到了哪里、造成多大损失等，都语焉不详。

　　采访中，一位人大代表不解地问记者：“李达昌1996年初当选四川省副省长，到1997年元月，立足还未稳，按常理，他怎能敢挪用1亿元的专用款呢？”

　　疑问毕竟是疑问，事实是李达昌确实被摘掉了人大代表的帽子、采取了强制措施，而且，媒体还为其戴上上“2005年中国涉案第一高官”、“洗了脚也没有上岸的副省长”的帽子。

　　1月18日，媒体报道，“李达昌的被捕与原四川省机械设备成套局局长郑安卡有关。2004年12月6日，郑安卡因涉嫌贪污受贿被一审判处有期徒刑15年。很有可能是在对郑安卡的经济犯罪查处过程中，发现了李达昌这条大鱼”。

　　事情真是这样的么？

　　巨款到了哪里？

　　资料显示，中川国际于1993年11月签约乌干达欧文电站OFE-1土建扩建工程。但在实施过程中，因标价过低，合同本身存在严重缺陷，周转资金不足，加之监工多次制造障碍等原因，于1996年，被业主终止雇用。1997年4月3日，乌干达最高法院就此作出终审判决，中川国际公司向乌干达有关公司赔偿123万美元，加上12%的年息和法庭费用，最终赔偿约230万美元(不含律师费用)。中川国际由此当年亏损额高达8300多万元，每股收益为-0.76元。

　　基于此，中川公司就开始向国家有关部委打报告请求支援。为了挽回此项工程对非洲有关国家的消极影响，国务院领导签署意见同意财政部拨款1亿元给中国进出口银行，专款专用，贷款给中川国际。

　　中川国际2004年上半年度财务报告显示，其一年内到期的长期负债中包含1997年2月中国进出口银行贷给其的1000万美元，由四川省财政厅担保，期限为5年。该贷款已于2002年2月到期，后又根据[财行函(2003)7号]“财政部关于中川国际公司乌干达欧文电站善后工作外汇贷款处理意见的函”，延期至2005年2月20日，期间不计利息。

　　一位知情人士分析，如果这笔钱就是国务院批准的专款专用的钱的话，就意味着中川国际从来没有将这笔钱归还中国进出口银行。

　　一个值得一提的细节是，曾任中川国际总经理的郑安卡涉嫌贪污受贿案一审中，郑的律师为其辩护道：“1999年11月2日，郑安卡代表中方同乌干达方在成都达成欧文电站不赔偿的协议……在此情况下，省政府立即决定将原拨给中川公司解决欧文电站赔偿事项的1千万美元划回财政。11月6日上午，经事先联系，省财政厅派专人将划归通知送到郑安卡手中，郑当即通知中川公司金融部经理淳静办理划款事项，并嘱请保密；当天下午，有郑安卡亲笔签名的划款传真件即到达境外银行，已事实上属于中川公司财产的780万美元安全地回到省财政厅指定的账户。”

　　如果按照郑安卡辩护律师的这种说法，中川国际贷用的1000万美元专款是在郑任上时(1999年)就归还了780万的。随之而来的一个疑问便是，为何在2004年中川公司上半年财务报告中依然欠中国进出口银行1997年2月贷下的1000万呢？如果这个780万美元没有通过财政厅归还到中国进出口银行，那又去了哪里呢？

　　采访中，记者没有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四川省机械设备成套局一位旁听过郑安卡涉嫌受贿案的干部告诉记者：“郑安卡辩护律师的这些辩护没有被法庭采纳。”

　　“中川国际”的问题

　　尽管郑安卡的辩护律师声称780万美元的划转，可以证明并非是“郑安卡将中川公司国有股份转让给通富达公司”，但划转780万美元的现实，给郑安卡带来了另外一层麻烦。

　　原来，1999年，中川国际与深圳通富达公司签下协议，转让5600万股，国家股持股比例从65.7%降为14%，然后再由中川国际出面以1.66亿元收购通富达的全资子公司河南四通电力设备有限公司97%的股份。此次重组，深圳通富达公司以零成本收购了中川国际，而且河南四通的优质资产也被注入到了上市公司。

　　郑安卡向受让的通富达公司索要了“感谢费”22万元，并和通富达达成口头协议，由郑继续担任总经理，年薪几十万。

　　不过，这一切，都因为郑安卡从中川公司秘密划钱到财政厅，而开始起变化，通富达的老板和郑安卡变得誓不两立，免掉了郑的总经理职务，原先的承诺也没有兑现，并开始在四川省内到处举报郑安卡。

　　此外，大股东通富达老板丛某和河南四通老板赵某也发生矛盾。河南四通董事长兼中川国际副董事长赵某违规利用河南四通以及中川国际为一些企业提供高达几亿元的担保，结果更使陷入困境的公司雪上加霜。

　　中川国际2004年上半年度报表称：“公司历史遗留的债务包袱沉重，报告期内对关联方占用资金的清收尚未取得明显成效，尤其是最近两年连续巨额亏损，公司已经资不抵债。”

　　“或许正是中川国际今年问题迭出，加上通富达老板丛某紧盯着郑安卡不放，最终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才将中川的问题逐渐暴露于阳光下。”一位接近中川国际的人士分析说。

　　李达昌和郑安卡

　　奇怪的是，深圳通富达老板的举报不但没有让郑安卡受到伤害，郑反而升迁了。

　　1999年11月26日，郑安卡被免掉总经理离开中川国际，在省委党校学习三个月之后，升任四川省机械设备成套局的局长(正厅级)。

　　“这其中，李达昌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机械设备成套局的一位干部说。

　　这位干部告诉记者，李达昌和郑安卡其实早有渊源。郑安卡曾经在财政厅工交财务处任副处长、处长，而当时，李达昌正主政财政厅。在那段时间内，郑安卡与李达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此后，郑安卡从财政厅工交财务处处长到四川信托副总经理，从四川信托副总经理到中川国际总经理，然后再到机械设备局局长，背后几乎都有李达昌的影子。

　　“李达昌当时曾给郑安卡打气说，不用担心，即使你被炒了，我会给你解决工作的！现在暂时给你找不到合适的位置，你先到党校学习几个月吧。”这位干部说，“果然，没有多久，郑安卡就到了机械设备成套局担任局长。”

　　不过，郑安卡的麻烦并没有因为升迁而减少。先在四川省内举报郑安卡的深圳通富达老板，又转而向中纪委举报郑安卡在中川国际的问题。

　　2003年11月左右，郑安卡被中纪委“双规”。

　　一位知情人告诉记者，郑开始口气很硬，抬出李达昌副省长来作为挡箭牌，说中川国际1000万美元贷款和归还，都是李副省长安排的。但随后不久，郑安卡似乎意识到什么，开始闭口不谈和李达昌的关系。

　　“郑安卡这个时候可能想让李达昌保他，或者照看他从小就送到加拿大读书的女儿。”知情人这样分析。

　　2004年9月左右，李达昌依然被中纪委“双规”。

　　这位知情人告诉记者，当时，领导想保住李达昌，提出过几套方案，比如开除党籍、行政降级什么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被提请人大批捕了。“可能是中纪委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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