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时空:血制品"八因子"带来艾滋病

　　“八因子”带来艾滋病

　　？孔令泉

　　潘辉的不幸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他从7个月发病，直到6岁时才被查出是患了血友病。至今，20岁的潘辉不但旧病未愈，竟又染上了艾滋病和丙肝！

　　染上艾滋病两年之后，潘辉将提供“八因子”血制品的生产厂家和为他注射的医院告上法庭，2004年12月24日，浙江省湖州市南浔区法院审理了此案。

　　犹如救命药的“八因子”

　　1984年12月18日，一个男孩呱呱落地在湖州市的一个农民家庭，快三十才得子的潘志祥夫妇欣喜若狂。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儿子才七个月，悲剧就降临了。

　　潘辉7个月时摔了一跤，脸肿得像馒头。潘志祥夫妇抱着儿子到湖州、杭州多家医院求诊，医生看了都摇头，弄不清是什么病。此后，潘辉只要被碰撞，身上马上会像气球似的肿胀起来。直到潘辉6岁那年，才被苏州第一人民医院确诊为甲型血友病。医生告诉潘志祥，得了这种病，要么输血，要么用“八因子”。

　　所谓“八因子”，是由人血作基本原料的一种血液制品。血友病患者血液中天生缺少某种凝血因子，甲型血友病患者缺少的是第八凝血因子，治疗手段就是给患者补充“八因子”，而“八因子”国内只有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生产。

　　1994年4月18日，潘志祥夫妇抱着儿子慕名来到上海第二医科大学附属新华医院求医。该院为潘辉静脉注射了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生产的“八因子”，潘辉的症状很快得到好转。

　　1995年4月7日，潘辉再次发病，潘志祥抱着儿子到新华医院治疗。当年的11月27日和12月25日，潘志祥带儿子到南浔人民医院，医院用潘志祥从新华医院配制的“八因子”为潘辉静脉注射治疗。

　　受病魔折磨，潘辉上学断断续续，勉强读到初中就辍学了。每次发病，目睹儿子痛得在床上打滚，潘志祥觉得像拿刀子在挖自己的心。抱着痛得缩成一团的儿子，他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换儿子的痛苦。20年来，潘志祥记不得为儿子求医花了多少钱。积蓄花完了，就向亲戚朋友借，然后向乡亲借。大家都知道这钱拿给他有去无还，但看着孩子可怜，还是会你出几十元、他出百来元接济潘家。那时“八因子”要400元一针，潘志祥凑够买一针“八因子”钱后，就立即赶到新华医院买一针救急。

　　染上艾滋病和丙肝

　　然而，命运残酷地击碎了潘志祥夫妇的惟一希望。2002年8月2日，潘辉再次发病，潘志祥带儿子到湖州市一家医院求治，医院说要输血治疗。当时，潘志祥穷得连输200cc血的钱都没有。医院告诉他，只要他献血200cc，按规定潘辉就可以得到400cc的血。潘志祥马上献了血，让潘辉得到了输血治疗，病情得到缓解。

　　就是这次输血，潘辉作血液化验，被检测出艾滋病还有丙肝。医院没有当即告诉潘志祥，怕他承受不了，只说潘辉得了丙肝。期间，湖州市疾控中心来人给潘志祥夫妻和家人做血液检查，幸好，潘志祥家其他人都没有丙肝和艾滋病。

　　潘志祥得知儿子染上艾滋病是在一年之后。当时，他和妻子哭了一夜，怕儿子听到，他们蒙在被子里，把被子都哭湿了。潘志祥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潘志祥从疾控中心的医生口中得知艾滋病的三条传播途径：性交，血液制品输液，母婴传播。潘志祥知道，妻子没有艾滋病，母婴传染显然可以排除；而对性交传播，儿子确诊为艾滋病时还是未成年人，而且儿子从不出门，没有女朋友，也不可能有性生活。

　　一个偶然的机会，潘志祥在一份报纸上看到了上海血友病人感染艾滋病和丙肝的调查报告，这份调查报告所写的情况与他儿子几乎一模一样。这份调查报告上说，在1996年之前，国内甲型血友病患者大量使用的是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生产的“八因子”。1995年7月20日，卫生部下发了“关于禁止生产和临床使用未经病毒去除或灭活的凝血因子类血液制品的通知”。该通知说，以往国内生产销售的凝血因子类制品均未经过可靠的病毒去除或灭活，使用这样的制品存在着传播血液性疾病(如乙型、丙型肝炎和艾滋病)的严重危险。卫生部因此在通知中严令：各有关血液制品生产单位1994年12月31日前得到的凝血因子类制品生产批准文号一律作废，立即停止生产和销售。作为卫生部的直属企业，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立即停止了“八因子”的生产。但是，在此前约20年时间里，已经有20万瓶“八因子”生产出来并为血友病人所用。上海已有数十名血友病患者因使用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生产的“八因子”感染了艾滋病。潘志祥感到，儿子感染艾滋病，应该是使用了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生产的“八因子”所致。

　　潘志祥找到新华医院，但院方说，他儿子的丙肝和艾滋病与该院无关。他再找到南浔人民医院，医院以“八因子”系外配带来为由拒绝了潘志祥的索赔要求。潘志祥又向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提出索赔，同样无结果。

　　爱心律师提供法律援助

　　潘志祥想打官司，但没钱。终于在一位好心人的帮助下，他向湖州市法律援助中心求助。很快，浙江正同律师事务所律师冯康年得知了此事。富有正义感而又充满爱心的冯康年取得了家人的支持，决定为潘志祥提供法律援助。

　　冯康年查阅了大量的资料，他发现，早在1987年，国务院就批准发布了《艾滋病监测管理的若干规定》，该规定第二条将可能成艾滋病传播的血液和血液制品列为艾滋病监测管理对象；第十一条规定，血液和血液制品必须进行艾滋病病毒抗体监测。1988年4月1日，卫生部发布《关于整顿血液制品生产管理的通知》中规定，要求对血液制品的血源监测，必须对献血员进行艾滋病病毒抗体监测。冯康年认为，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在生产“八因子”过程中，未按规定对血源进行监测，导致其生产的血液制品“八因子”被艾滋病毒和丙肝病毒所污染，在主观上存在过错。潘辉因使用该研究所生产的不符合规定要求的“八因子”而被感染艾滋病毒和丙肝病毒，两者之间具有因果关系。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应依法赔偿潘辉因被感染艾滋病毒的全部损失。同时，潘辉在接受新华医院和南浔人民医院的治疗服务过程中，其生命健康权益受到损害，根据消法可以向这两家医院要求赔偿。

　　2004年11月12日，潘辉向南浔区法院提起诉讼，请求法院判决第一被告南浔人民医院、第二被告新华医院、第三被告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赔偿其经济损失52.46万元，其中包括因被感染艾滋病病毒和丙肝病毒的损失，支付生活补助费每月1000元，精神损失费20万元；三被告还需承担其后续治疗艾滋病、丙肝的医疗费用及相关费用。

　　12月24日，南浔区法院不公开开庭审理此案。冯康年律师作为潘辉的代理人，向法庭递交了11份证据，用来证明潘辉所得艾滋病和丙肝是由于被告所致。

　　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认为，他们所生产的“八因子”是严格按照规程制作的，经过严格的检验，产品合格，原告证据只能证明其用过“八因子”，而要求被告赔偿的证据不足，原告感染丙肝和艾滋病可能有其他途径。新华医院认为该院在治疗过程中不存在任何过错。南浔人民医院称，该院医护人员都有资质，一直使用一次性注射器，如果潘辉感染丙肝和艾滋病是使用“八因子”所致，“八因子”是潘辉自己带来的，与该院无关；另外，也不能排除潘辉从其他途径感染艾滋病和丙肝。

　　冯康年认为，不论三被告在提供商品或服务过程中是否存在过错，根据《产品质量法》的严格责任原则和《民法通则》的公平原则，对于潘辉的损害后果，三被告应该承担相应的民事责任。

　　法庭上，新华医院提出申请医疗事故鉴定。审判长表示对是否进行鉴定将进行审查，并宣布休庭。

　　寻求获得救治的途径

　　近日，笔者来到潘家。由于长年负债，潘家已是家徒四壁。除一台21吋彩电和一台冰箱别无长物。潘志祥说，冰箱是救命用的，万万不可少，儿子发病时需要冰冻毛巾与“八因子”；而那台彩电则是潘辉惟一的精神寄托了。与潘志祥交谈，笔者看到，对官司的胜算，潘志祥似乎很有信心。

　　中国血友病病友联谊会副会长孔德麟在日前接受笔者采访时说，在1996年前用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生产的“八因子”的血友病患者而感染艾滋病和丙肝的，至今大多到了艾滋病高发病期或高死亡期。经过血友之家的努力，从2003年起，已有六十多名感染艾滋病的上海血友病人，通过红十字会每人每月得到了一千元补助，并且所有治疗和药物费用全免。孔德麟说，据他了解，江苏省南京、苏州有十多名感染艾滋病的血友病人，通过省卫生厅都已得到免费治疗，还通过民政部门得到帮困。他建议潘志祥依据我国有关规定通过浙江省卫生厅、浙江省疾控中心获得免费治疗和救助。

　　12月27日，笔者从浙江省卫生厅有关部门了解到，卫生部的有关文件浙江省卫生厅没有收到，但血友病患者感染了艾滋病家庭经济困难符合条件的，可以得到免费治疗，按照程序通过县区、市卫生部门上报到省里，由省疾控中心提供药物，由当地专家组提供治疗方案，在当地治疗。

　　(潘志祥和潘辉系化名)

　　血友病是一种遗传性的血液凝结方面的疾病，病人因体内缺乏正常的凝血因子而经常出血，出血部位一般是在关节、肌肉、皮下、内脏等处，靠自身机能难以止血。

　　目前全球约有40万名血友病患者，其中中国约有7至10万名。如果能及时得到药物及治疗，血友病病人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若没有药物治疗，反复出血最终会导致肌肉萎缩，运动功能障碍，终生致残。

　　另据2003年5月26日的《环球时报》报道，在美国有大约2.5万人因输用血液制品而感染上艾滋病，其中1万人是血友病患者，有一半人与服用“八因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