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直击：冯明昌贷款诈骗案庭审记

　　冯明昌贷款诈骗案庭审记

　　本报记者 黄俊杰 游春亮

　　中央纪委、监察部会同有关部门及广东省纪委日前对广东省佛山市南海区私营企业主冯明昌涉嫌诈骗银行贷款，造成银行和财政资金损失20多亿元一案进行了严肃查处。这起要

案涉及党政机关、金融机构、企业及社会人员233人，其中厅级干部7人、处级干部13人。有关金融机构和地方政府部门共80名国家公职人员受到党纪、政纪处分；冯明昌等69人因涉嫌犯罪被司法机关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近期，地处珠江三角洲腹地的佛山市两级人民法院陆续开庭审理此案的涉案人员。1月17日，制造这起轰动大江南北案件的主角冯明昌被押上了佛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在南海区人民法院设立的法庭开审；1月20日，曾为冯明昌大开绿灯的该案另一“重量级人物”、原佛山市南海区财政局局长孙伯宽被指控犯有玩忽职守罪、私分国有资产罪、挪用公款罪和受贿罪，也被押上了佛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在顺德区人民法院设立的审判庭。卖鱼出身的冯明昌故作镇定

　　1月17日上午9点，冯明昌被押上了设立在南海区人民法院里的被告席。佛山市人民检察院指控冯明昌犯有诈骗银行贷款罪、行贿罪。庭审由当天上午8时30分开始，直至1月18日晚11时许才宣布休庭。

　　卖鱼出身的冯明昌是广东省佛山市南海区沙头镇人。1990年，冯明昌成立南海沙头镇华光装饰板材厂，这家小厂当时只生产一种用于家庭装饰的表面贴花的低档板材宝丽板，卖得相当红火。随后，冯明昌先后在境内外设立了南海华光装饰板材有限公司、南海粤华装饰板材厂、南海源益装饰材料有限公司等10多家关联企业，均由冯明昌出资、控制，对外统称“华光集团”。

　　冯明昌通过弄虚作假，编造经营业绩，利用华光集团采取各种欺诈手段大肆套取银行贷款。从1990年至2003年8月，华光集团向中国工商银行南海支行等7家金融机构累计贷款1125笔计105亿余元。至案发时止，华光集团在7家金融机构贷款余额达25.86亿元。由于华光集团相关企业已被依法宣告破产，造成银行贷款的巨大损失。

　　公诉人指控冯明昌把停止经营多年的空壳公司华光集团虚构成一个年营业额达30多亿元、利润有3亿元、业绩辉煌的公司，向银行申请巨额贷款。获得贷款资金后，冯明昌将部分资金通过地下钱庄，转移到海外进行所谓股权投资，造成巨额银行资金无法追回；同时，公诉人指控冯明昌对银行工作人员和国家公务人员行贿，款项多达数千万元，并向中国工商银行佛山南海支行行贿4500万元，犯有行贿罪。

　　1月17日，在庭审的举证和质证阶段，公诉方出示的材料需要三个旅行箱才可以放下。在公诉方对这些材料进行电脑文档演示的过程中，穿着蓝色囚服、留着短头发的冯明昌故作镇定姿态，但反应明显消极。面对法官的询问，他均请求由其辩护小组代为回答。

　　在1月18日的庭审中，对于公诉方提出的行贿罪，冯明昌竟然回答：行贿的行为是在他经济环境不好的情况下作出的，是一些官员主动索贿的，他是“被逼行贿”的。

　　作为南海曾经最为显赫的民营企业之一，冯明昌的企业一度拥有员工过万人。开庭两天，冯明昌原公司的职员、家属和部分群众早早就来到法院旁听，能容纳100多人的法庭内座无虚席。

　　期间休庭的时候，一直故作镇定姿态的冯明昌马上东张西望，在望到旁听席上的亲人时，他的眼神十分复杂。唯唯诺诺的财政局长孙伯宽

　　冯明昌贷款诈骗案涉及到佛山市南海区财政局原两任局长孙伯宽、何伟林。他们在冯明昌没有提供任何资产抵押的情况下，便让该财政局属下香港某公司为华光集团代开11.48亿元的信用证，还采取迂回手段将5.96亿元财政资金违规借给华光集团。

　　至广东南海贷款诈骗案案发时止，冯明昌的华光集团未归还的财政资金达7.1亿元。为了骗取财政资金，冯明昌曾重金铺路拉拢收买当地部分官员，而孙伯宽正是这些涉嫌犯罪官员当中的一位。

　　自1994年起，华光集团通过孙伯宽曾担任董事长的佛山市南海区财政局属下的香港某公司代开信用证和向财政局借用的资金达17亿余元。孙伯宽被佛山市检察院指控犯有玩忽职守罪、私分国有资产罪、挪用公款罪和受贿罪，个人及参与的涉案金额超过了4亿元。面对公诉人掷地有声的指控，孙伯宽故作冷静，先是喝了一口矿泉水，才慢慢地回答。对于其在担任财政局长时将财政资金借给冯明昌、担任香港某公司负责人时为冯明昌代开信用证所造成的国家损失，他甚至说道：“这些东西并不是没有了，我们手上还有冯明昌在国外的森林和股票。有本事的人就拿得回来，没本事的人就拿不回来。把我放出去一年，我就能全部拿回来。现在把我们都捉了进来，就更拿不回来了。”面对法官的提问，他回答完了，还装出恭敬的样子说：“谢谢法官。”

　　对于孙伯宽被指控的私分国有资产罪，当公诉人提出他在担任佛山市南海区财政局局长期间，用冯明昌借款的利息用作该单位旅游费用，并作为单位福利分给职工的行为，孙伯宽竟然振振有词：“小钱柜很多单位都有。那一年我们单位没有像其他国税等单位那样有分红，所以我就用这笔钱来解决职工的实际困难。”

　　当公诉人问及孙伯宽是否曾为冯明昌的公司游说当地官员、企业家集资时，他则说他对冯明昌只是唯唯诺诺，没有帮他与其他政府官员或企业牵线搭桥，冯明昌和别人具体谈的东西，他是不知道的。对于公诉人宣读的其他涉案人员的证言，他又“语重心长”地说这些公司的负责人是后来才来的，不了解公司的情况，只有他才了解。

　　但孙伯宽对一些敏感的问题均表示不清楚，由于他在一些问题上经常没给公诉人一个实质性的回答，公诉人威严地说：“孙伯宽，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冯明昌是如何骗取银行贷款的

　　冯明昌是广东省佛山市南海区沙头镇人，小学学历。冯明昌最先做生意就是在集贸市场上卖鱼，在一伙卖鱼的同伴中，冯明昌是最先承包了镇里的鱼塘，并最先找镇政府贷款的。有了贷款，冯明昌把生意做大并先后买下了几个鱼塘。他经营鱼塘的时候，正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南海逐渐发展成为珠三角民营经济最为活跃的县级市，20多岁的冯明昌也成了沙头镇最早的一批商人。

　　1990年，他以原南海市沙头镇华光装饰板材厂起家，主要生产胶合板、中纤板、贴面板等。后来，华光装饰板材厂逐渐发展为多家企业，也就是媒体大量报道的南海华光。南海华光并不是一个法律意义上的主体，而是对冯明昌成立的一系列关联企业的统称。从1996年12月起，南海华光与南海工行建立信贷关系。1999年4月，工商银行广东分行同南海华光签订《银企合作协议》，承诺给予5亿元授信额度，并将其列为该行重点支持企业。

　　此后，南海华光在南海工行贷款余额急剧增加，2001年为16.5亿元，2002年达到17.99亿元。南海华光留存在银行的资料显示，2002年末，南海华光总资产46.2亿元，但审计人员从工商、税务部门获取的资料表明，同期南海华光的财务状况总资产虚增实际达36.43亿元。表面上看，南海华光从注册资本230万元发展为净资产近20亿元，年均增长率接近100%。但令人奇怪的是，当地有关部门的官员从未对这样的“增长”表示怀疑。

　　2003年2月，冯明昌当选为广东省40位“最佳民营企业家”之一，同年4月，他获佛山市优秀民营企业家荣誉。他的企业华光集团曾被炒作成为南海的“明星”民营企业，其本人也被人认为热心公益，在沙头镇有他捐赠的以“华光”命名的学校、医院和公园。他曾当选为市、区、镇三级人大代表，直到2004年8月3日，由广东省佛山市南海区第十三届人大常委会依法罢免了其佛山市南海区第十三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职务和佛山市南海区沙头镇第十二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职务。

　　2004年6月23日，审计署审计长李金华在向全国人大常委会作审计工作报告时披露：广东佛山民营企业主冯明昌累计从中国工商银行南海支行骗取贷款74.21亿元，至审计时尚有余额19.29亿元。经初步核查，银行贷款损失已超过10亿元。

　　经审计部门调查，南海华光的骗贷手法，主要包括提供虚假购销合同，虚构进出口贸易额；与当地国土部门与企业联手造假向银行提供虚假抵押物；抵押物严重高估等。

　　2002年，南海华光以从香港华森公司购进原材料为由，向南海工行申请新增贷款4.09亿元。但根据原南海市外汇管理局提供的进口付汇数据，南海华光2002年进口付汇2705万美元，折合人民币只有2.24亿元，南海华光从中虚构1.85亿元的贸易额。

　　审计部门还发现，南海华光在南海工行的1723.3亩土地抵押物，只有76亩具有真实合法手续。其余1647.3亩土地中，1574.3亩是在没有土地使用证的情况下，由当地国土局出具国土证明文件，并由当地房地产管理局负责办理了房地产他项权证；另有73亩虽有土地使用证，但土地地址与房屋坐落地址不符，而当地房地产管理局却张冠李戴办理了房地产他项权证，并擅自将土地面积虚增至145.7亩。

　　而南海华光在南海工行的土地抵押物则普遍高估8倍左右。同时，南海华光对外声称的所谓1.02亿美元的海外投资，如“马来西亚2500平方公里和新西兰1.5亿立方米原始森林采伐权”、“运输船4艘，每艘吨位8000吨”等，存在非常大的虚假成分：新西兰投资未见任何合同和付款资料，马来西亚价值380万美元的森林采伐权已到期失效，价值595万美元的飞机和设备并非属于南海华光所有。

　　审计抽查2001年以来南海华光从南海工行取得10.27亿元人民币、2500万美元新增贷款资金后，发现其转入个人储蓄账户或提取现金的资金达8.23亿元，其中直接转入冯明昌个人名下的有1449万元，部分资金通过地下钱庄流向境外。

　　从1990年至2003年8月，华光集团向中国工商银行南海支行等7家金融机构累计贷款1125笔计105亿余元。至案发时止，华光集团在7家金融机构贷款余额100笔计25.86亿元，未归还财政资金7.1亿元。由于华光集团已严重资不抵债，相关企业被依法宣告破产，造成银行贷款和财政资金的巨大损失。

　　此案法院将择日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