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乘车不应用血换取

　　为了一句“请你排队上车”，陈双龙血洒780路终点站

　　2004年12月22日780路终点站

　　焦急的陈双龙

　　让我们把时钟拨回到2004年12月22日的14时45分：那时下着绵绵细雨，延安中路、重庆北路转角的绿化带边，公交780路终点站的候车带边，排起了长长的候车队伍。按常规，15时左右还没有进入到下班高峰，但此时，正搭车上班的浦东冠忠公交公司调度员陈双龙却有些焦急。

　　老陈家住浦东三林，小区门前就是780路公交车浦东段的终点站。而这天，他被告知780路有车辆抛锚了。老陈心里明白，780路的行车间隔较长，一旦有车辆抛锚，沿途的客流就会有积压。特别是在重庆北路终点站，因为三林地区的很多动迁居民原来就住在这附近。老陈还担心，重庆北路是一个露天终点站，既没有正规的调度室，又没有像样的栏杆，乘客们在无处躲雨的环境下，排队秩序很容易被打乱。

　　插队男子行凶14时50分，车辆进站了，老陈直接从中门下车，他刚想到路边维持乘客们的排队秩序，就发现一名身着皮夹克的中年男子收起雨伞，急扒中门而上。“到后面排队去”，在雨中久等的乘客们发出了不满。老陈随即转身将这名中年男子拦下，并用了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劝告他说：“请你排队上车。”

　　“关你什么事！”中年男子蛮横地伸手猛推，老陈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就在他准备从地上爬起时，这名男子又伸出手中的雨伞戳向他的脸部……长长的伞尖径直刺入老陈的左眼，深达脑干，鲜血顿时流出。当路边的卖报人将老陈从地上扶起时，老陈已经人事不省，而那名肇事男子见不妙竟拔腿就逃。

　　陈双龙因公殉职

　　12月24日凌晨3时，曾连续5年获得公司先进工作者称号的陈双龙在医院去世，离开时只有52岁。在随后的采访中，我们第一次真正认识了这位敦厚、敬业的公交调度员：盲人乘客说，我们以后再也听不到他的那句“慢慢走，小心点”了；车队同事们说，老陈是个坚持原则的调度员，就算是同事为了点私利，要他帮忙推迟发车，也会被他婉言拒绝；在终点站的卖报人说，别看老陈平时话不多，但对那些不文明的乘客，就数他敢说敢做。

　　陈双龙事件再次唤起了上海对城市文明的渴望，更多的人甚至会在潜意识中用自己去比对事件中的各方：如果你是老陈，你会不会挺身纠错？如果你是杨柏年，你敢不敢只身追凶？如果你是那名持伞乘客，你会不会一怒伤人？

　　公交调度员的1分钟

　　时间：2月1日17时

　　地点：公交910路南浦大桥露天终点站调度员王华芳在她这天的调度记录上又新添了两笔，因为没有桌子的倚靠，她需要用自己的右膝做支撑，完成路单的填写。她告诉记者，之前的两辆空调910路公交车载走了约90名乘客。数据之所以可以估得那么准确，是因为王华芳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之余，还要帮助同伴钱华蓝完成监票和管理乘客排队的工作。

　　“满座36个座位”、“没有位置了，要不要再等下一部，看样子侬肯定排得到座位的”、“后面的乘客排排整齐，自觉一点，谢谢”……在不断的招呼声中，乘客们从王华芳和钱华蓝的身边陆续经过，其中有3名乘客主动和调度员打起了招呼。

　　家住江湾新城的卢老伯55岁，910路公交车已经乘了整5年，“我是看着她们在下雪天、下雨天这样工作的，不容易啊。尤其是下雨天，调度员不能撑伞，又要保住路单不被雨水打湿，只好人自己被淋湿”，卢老伯对两位女公交职工的辛苦深有感触，但他说，自己一直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很多老乘客就像他一样，每天乘车排队的时候点点头，一句“来了”、“当心”就成了陌生的朋友。

　　调度员眼中的文明与可爱

　　整齐排队上车

　　主动刷卡、投币、不逃票

　　给老人、孕妇主动让座

　　车上不乱扔垃圾、不随地吐痰

　　调度员眼中的不文明与不可爱

　　不排队上车，从中门野蛮上车

　　乘客上车多占位，对座位东挑西选

　　上车逃票，或借企业证件拒不购票

　　雨天撑伞不顾他人，雨水从伞沿滴落到他人身上

　　不顾实际路况，遇到行车间歇较长，即对调度员无端指责

　　维持公交站点的文明秩序固然需要硬件的支持，但记者了解到，上海目前仍有不少站点的设施仍然非常简陋，类似陈双龙执勤的露天终点站也还有多处。

　　仅以浦东大众公交公司为例，在其拥有的165个各类终点站中，设施较为齐全、站点装有候车栏杆的占49%；设施一般、没有候车栏杆的占28%；设施极为简陋、站区狭窄的占23%。所以，我们仍然需要呼唤市民文明乘车，来维持城市交通的秩序。

　　而另一方面的尴尬还来自于公交职工在维持秩序时不具备执法权，使得部分不文明的市民对公交执勤者视若无睹，甚至不惜拳脚相加。以浦东冠忠公交公司为例，该公司2004年就发生了4起公交职工被殴打的事件，造成两人受伤、一人死亡和部分车辆损坏。

　　2005年2月1日910路终点站

　　露天小站迎来晚高峰

　　2月1日，零下2℃的天气还不时夹有阵风。16时50分，巴士一汽公交910路车队，在南浦大桥桥墩下的露天终点站迎来了一天中最寒冷、也是最繁忙的时段。

　　负责终点站行车秩序的是调度员王华芳和监票员钱华蓝，因为露天工作寒冷，两人不得不用厚重的衣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怕你们笑话，我穿的是南极棉外加羊毛内衣，”王华芳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衣着过于夸张，笑着告诉记者：“从下午2时半到现在，今天我在这里已经站了大半个下午。没办法，桥墩下面没有阳光，露天工作不穿得厚点要冻坏的。”

　　为了算好36个位子

　　17时02分，有一辆910路车进站了，乘客已经在没有栏杆的路边排起了约15米的长队，钱华蓝站到队伍前，将大家引上公交车，嘴里还不停地喊：投币准备好，两块投币啊。放客刚一会儿，钱华蓝却又把后续乘客堵在了车门外，“里面的人都找到位子了吗？统统有位子了吗？”直到车厢内无人应答，她才继续放手让后续乘客上车。

　　“空调车有36只座位，我们都是算好的，如果放到第37个客人不停一停，就可能出现问题。”在填写路单的间歇，王华芳向记者解释着同伴刚才的故意停顿。她说，有些乘客喜欢上车后挑选座位，结果常常是顾此失彼，如果后续的无座乘客放得快了，把前面乘客的位子占掉，就会引发矛盾。“我们也是试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了这个办法，”王华芳说：“干脆等36个乘客把座位都坐好，再放客。”

　　为改变陋习被撕脱指甲910路终点站虽然是巴士一汽属下条件最差的站点，但也是乘客秩序维持得最好的站点之一。

　　钱华蓝告诉记者，两年前的这个站点并不像今天那么有序。当时，车队里大量使用双层公交车，座位多，乘客们不管怎么乱都能占到座位，时间一长，大家都习惯于不排队。但一年前，车队全部用上新“申沃”空调车，座位少了，但乘客们的习惯一时没有改变。于是，王华芳和钱华蓝自己尝试着重整终点站的候车秩序。

　　为了强调车辆清客时不许上客，钱华蓝常常需要将那些不排队的乘客从车上劝下来，开始的几周里，她的右手指甲两次被乘客不文明举动撕脱。“绝大部分乘客会帮我们讲话，去指责那些不排队的乘客。”王华芳说。明年，钱华蓝就要退休了，但现在有很多老乘客支持她们的工作，她打算跟领导商量一下再干几年。

　　作者：晨报首席记者罗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