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风肆虐下的一夜暴富梦

　　特派记者李中良

　　公安部2月3日发布A级通缉令通缉的在逃重大犯罪嫌疑人，在担任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交通运输管理处处长期间，挪用公款350余万元，先后27次到朝鲜“英皇娱乐中心”参与赌博的蔡豪文，昨天在北京开往哈尔滨的旅客列车上被民警抓获（详见一版）。

　　2004年年末以来，各种关于赌博的暗流无声地在中国汇集。人们猛然觉醒：边境国家的各大赌场觊觎中国财富已经很久了。而猖獗于广大农村的“六合彩”赌灾并未退潮之际，肆虐于城市的网络赌球终于浮出水面。

　　从国家公务人员到农民以至下岗工人，寄希望于通过偶然的路径抵达财富的顶峰，除了过程的刺激外，丝毫渺茫的机遇都可以令参赌者铤而走险，放手一搏。

　　据估计，近年沈阳市通过赌球业流入国外的资金就达7亿元人民币，涉及5万余人。从被挥霍的国家财产到被掏空的百姓血汗钱，当它们转化为赌资、汇入黑色的资本暗流时，铲除毒瘤已经成为全社会的共识。

　　“拂晓行动”全城抓赌

　　2004年11月24日，沈阳警方针对网络赌球拉开了规模浩大的“拂晓行动”。在周密部署和先期侦查的基础上，沈阳市公安局于当日晚8时开始，60个抓捕小组在全市8个区60个布控点，同一时间采取统一行动，实施突击抓捕。

　　工作中，指挥部明确提出了，要严肃工作纪律，保守警务工作秘密，坚决防止“跑风”、“漏风”问题的发生。由于这起“网络赌球”案件规模大、手段新、证据获取和认定难，专案民警事先进行了大量艰苦的侦查工作。

　　其间，仅在查办其中一起案件过程中，专案民警就先后查询2400余条电话记录和70余份银行汇款账单，往返3000余公里，在鞍山、大连、营口等地排查嫌疑人40余人，固定赌球“下线”嫌疑人17人，获取了大量涉赌证据。

　　辽宁省公安厅、沈阳市公安局的领导们对此次行动高度重视。根据公安部和省公安厅的要求，沈阳市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刘和要求全市公安机关一定要打好这一仗，以实际行动贯彻落实中央、省市对禁赌工作的要求。

　　为此，沈阳市公安局抽调700余名精干警力参战。通过对60个涉赌窝点的排查，抓获涉赌人员58名；扣押现金143430元；冻结各种银行卡19张，涉及金额人民币5600900元、港币700000元、美元4000元；扣押用于网上赌博的电脑56台，打印机等附属设备3台，机动车2辆，手机2部。

　　至此，网络赌球的巨大黑洞终于暴露在阳光之下。这样的犯罪事实令很多沈城市民感到震惊，如果与周边农村“六合彩”赌博联系在一起，善良的人们不难发现：很多人的一夜暴富梦已做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

　　网络赌球的操作守则

　　在2005年1月11日的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节目中，集中打击赌博违法犯罪活动的专项行动协调小组办公室负责人吴明山被请到了现场。他认为赌博在我国许多地方都非常严重。从赌博人员来看，公安机关每年查处的赌博人数都在130万左右，并且每年都在上升。他特别指出，网络赌博是近来出现的一种新型赌博方式。

　　诚如其然，网络赌球的迅捷性、隐蔽性以及严密性都深深打上了新生事物的烙印。谁也无法想到，大东区联合路的一栋三层小楼中，一个门口挂有“华信科技有限公司”牌匾的办公区竟是家赌博公司。

　　据《辽宁法制报》报道，这栋小楼从外观看起来与普通公司没有什么区别。但证据显示，这家地下赌球公司在2002年就已存在。令人惊异的是，直到该地下赌球公司被端掉，许多长期通过电话向其下注的赌客还不知道其地址在何处。

　　该公司有着一套详尽的管理制度，对人员的控制更是类似电影中的特工组织。所有工作人员都有着很明确的分工，从杂工、机修、操盘手、会计到管理人员，一应俱全，并且他们之间有着严密的层级组织关系。

　　所有进入该公司工作的人员都是经过特殊培训的，并且被规定不能离开公司，只能在公司内生活。以操盘手为例，该公司先是对招聘到的人员进行培训，包括一些足球和赌博的常识。除此之外，“公司纪律”也是培训的重点。

　　外表隐秘的场所，严密的组织体系，除了这些，这个地下赌球公司竟然还有着完备的赌账，也正是这本赌账记录了整个地下赌球公司的交易流程。他们以赌欧洲五大联赛、世界杯、欧洲杯等国际重大足球比赛输赢为形式，通过电脑操盘手上网，依照“顾客”的意愿，帮助其选择不同的“盘口”，通过电话和在互联网上设置的网站，接收赌客的下注单进行赌球活动，参与者多达百人。

　　赌球有输有赢，总体来说是输的多，赢的少；而只有庄家，也就是这家公司保证只赚不赔，就在这个地下赌球公司被端窝前的一个月，其赢利就达到4000万元，而其暴利的背后是不在少数的参赌者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关于足球的黑色逻辑

　　“赌球的网络有点像传销，每个小庄围拢一批人然后一层层向上递进，最后汇总到某个大庄。”一位叫王寅的参赌者介绍，赌球有四大要素：球赛、盘口、庄家、下注球迷。而盘口是由最大的庄家

　　开出的。

　　王寅认为不管国内还是国外联赛都是假球满天飞。“如果个别球员参与赌球那么肯定要在比赛中表现失常，球员不能左右赢球，但至少可以放水输球。个别球员尤其是后防线上的球员，如果故意想让本队输球其实并不困难。”

　　他举了一个例子：1998年广州太阳神队惊爆“赌球”丑闻。那个赛季太阳神屡战屡败，赛程刚过半，这支曾经拿过国内联赛亚军的劲旅，已经注定降级。调查显示，太阳神队的主力门将董某某、中场主力温某某两人参与赌球。

　　“有赌必有庄、有庄必有千。”辽宁省公安厅治安总队副总队长孙国庆认为，赌博公司早定了规矩，永远把赔率的15％留给庄家，因此庄家永远是只赚不赔。但是对庄家而言，这只是“小头”，赌球网站为彩民提供大量所谓“内幕”消息，目的是让彩民大笔大笔地投注；有时赌博公司故意操纵比赛——在网上开出令彩民怦然心动的赔率，使投注朝着他们的指向一边倒，结果往往令彩民血本无归。

　　大庄家的能量有多大？据王寅讲，他认识的庄家是给澳门的老板打工的，而澳门人又是马来西亚人的“下线”。他猜测马来西亚的一些大庄家，说不定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操纵欧洲五大联赛。

　　更令人心忧的是，辽宁目前的赌球活动已经呈现出涉黑、涉赌相结合的趋势。一些参赌者陷入越赌越输越输越赌的怪圈后，往往会出现与赌场相勾结的涉黑团伙，他们除维持赌博圈子“秩序”、防范公安机关查处外，还会向赌徒放“高利贷”提供赌资。

　　由此，暴力逼迫赌徒变卖家产、无力还债自尽身亡的事情时有发生，严重扰乱社会治安。

　　艰难的民间财富认知

　　其实球迷明白久赌必输的道理，开打前想赢一票就洗手不干了，实际却很难做到。赢了还想赢，输了想翻本，输红眼后孤注一掷，这种彻头彻尾的赌徒心态最终养肥了庄家。“看着社会上的有钱人赚钱比花钱还容易，而且他们的来钱道多不光彩。我们这些普通百姓赚钱没什么门道，有时就只好抱着侥幸心理去赌一赌了。”一个叫陈飞的参赌者对记者表述。

　　与许多出境赌博的国家公务人员不同，广大平民阶层的参赌者“玩”得一点也不“潇洒”。今年42岁的范佑华，原来在吉林省吉林市烟草公司工作，收入不低，家庭幸福美满，日子过得殷实。

　　自从结交了一些赌友，便沉溺于赌博不能自拔。两年前，他辞去工作，只身一人来到沈阳，开始网络赌博。无奈之下，妻子和女儿离他而去。在审讯时，范佑华接到了女儿从吉林打来的电话。他告诉女儿，今年春节要出远门，不能跟她一块过年了。他说这些话时，声音有些哽咽。他知道等待他的是法律的严惩。

　　一叶知秋。如此猖獗的各色赌博违法犯罪活动已经引起中央领导的高度重视。从今年1月到5月，我国将在全国范围内组织开展集中打击赌博违法犯罪活动专项行动。重点打击对象为5类人：境外赌博公司和赌博网站在我境内的代理人；赌博网站的开办者、维护者；六合彩、赌球赌马等赌博活动的组织者；开设赌场、聚众赌博的组织者；参与赌博的党员领导干部、国家公务员、企业事业单位负责人。

　　“标本兼治才是彻底解决我国赌博现象猖獗的指导思想。然而，民间对财富认知的现状却表明，这不仅仅是禁赌或公务人员自律的问题，如何在社会财富分配上兼顾效率和公平，将直接决定着人们选择获得财富方式的心态。”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社会学家对记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