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评传》全面解读生活中的作家余华 先锋是这样行走江湖的

　　人物传记

　　文／黄咏梅

　　对于写小说的人，余华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因为他活在小说里，活在上个世纪80年代飘扬起来的先锋旗帜下。他的小说成就是我们众所瞩目的，所以，我们谈余华就等于谈

《许三观卖血记》，谈《活着》，谈《在细雨中呼喊》，甚至谈一个中国最应该获“茅盾文学奖”而至今未评上的作家。许多人都可以谈，许多人都在谈。批评家洪治纲新出了一本书——《余华评传》，他向读者交代了一个作为主人公的余华。这个主人公余华跟我们认识的先锋作家余华，在书里互相指证，互相吵架，互相曝光。由于洪治纲“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来维护它的真实性了”，在这种诚实的写作态度下，我们得以结识一个诚实的余华。

　　原来余华真的是那么诚实。这是我阅读《余华评传》后得到的一个印象。说实在的，我总觉得小说家这种“玩文字”的人，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在虚构中一次次真实地活着，直活到读者“生死相许”，梦里不知身是客。别人告诉我，要成为一个小说家，首先就得会编故事，然后自己置身于故事中，最后自己置身于小说家行列。据说这是江湖规矩。现在我开始怀疑这种说法，用余华的话来讲就是“故事人人都会编，但是同样一个吸引人的故事，有的换一个人去写就不一定吸引人。”余华是个会编吸引人故事的小说家，也就是说，他会让读者的呼吸受到牵引，他在小说的每一个不经意的细部都设置了玄机，尤其是在故事转弯的地方，打乱了人的正常呼吸，以至于这样多次打乱之后，最终迎来小说的高潮。对此，洪治纲的解释是：“这种地方看起来不经意，其实决定了整个小说的情节转向，它包含了一种逻辑转折问题。”由此，我比较确定，会编故事的人跟会编吸引人故事的人，他们理解小说的顺序是完全颠倒的，前者进入已完成的故事中貌似真诚地表演，后者使自己成为人物后纵身于故事的叙述里，越走越远，越走越精彩。“我是贴着人物写的”，这是余华的原话。我觉得这才比较像一条江湖规矩，一条朴素而诚实的江湖规矩。

　　在这本“诚实”的书里，洪治纲和余华都无意于隐瞒这样一个事实：先锋作家余华在小说创作中，从一个“小偷”成长为一个“大盗”。余华从“偷”川端康成开始，“偷”到自己几乎感到窒息，郁闷起自我超越的能力时，恰好遇到了卡夫卡，就开始“偷”卡夫卡，一路小心地“偷”着，不为人知地“偷”着，最后终于“胆子”和“胃口”都养大了，不仅“偷”作家的叙述技巧，还“偷”了作家心灵内在的自由和奔放，想象和从容。洪治纲在书里一语道破天机——从叙述的先锋性到精神的先锋性，是余华一次自我颠覆的写作，也是一次刀锋上的行走。余华就是这样在刀锋上行走历练后，一步一步走到江湖的领军位置，就像著名文学评论家李陀1986年对余华的肯定一样：“你已经走到了中国当代文学的最前列了。”算一算，那个时候的余华，一个26岁的“大盗”，在刀锋上已经走出很远很远了。

　　洪治纲在《余华评传》里塑造的主人公余华分别有这样一些角色：顽皮的男孩，小镇牙医，县文化馆干部，日臻成熟的作家，先锋“杀手”，人道主义者，话语霸权者，命运的记录者……这些角色每一个都以递进的关系呈现。这倒不是说洪治纲勾勒出了余华作为先锋身份的转换过程，也不是说洪治纲铺排出了一个先锋作家的成长道路，而是说，他们在不同的时空语境中，各自构成人物命运的各个细部，不经意地完成了作为先锋作家余华的写作命运的转折问题。然而，无论哪一种身份的递进，正如洪治纲说的：“余华，作为中国当代作家中的一个特殊存在，注定了他将永远远离喧嚣，让孤独的心灵不停地远行……”

　　是的，先锋总是在探索的江湖上行走，用自己悲悯的眼睛去寻找心灵每一次温暖的机会，用自己孤独的灵魂去燃点每一种激动的引线……

　　《余华评传》

　　洪治纲　著

　　郑州大学出版社出版

　　图:

　　余华在巴黎的朗诵会上。

　　余华一家三口在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