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30年后又见深蓝天空

　　今年的春节对于永康市龙山镇桥三村1938个村民来说是值得记取的，因为这是10多年来他们拥有的惟一一个空气清新的春节。

　　桥三村距永康市区20公里，去年10月前全村有小冶炼110户，这些小冶炼土法上马，通过终日燃烧的炼炉，将有色金属垃圾或铝灰渣提炼成金属铝。桥三村的铝锭产量曾占全市1/10。

　　但这是以牺牲蓝天碧水、牺牲人的健康为代价的。形象的比喻是，这相当于把全国70%以上的铝灰等有害废弃物集中到了永康。

　　去年10月初至11月15日，永康市壮士断腕，彻底取缔了分布在该市4个镇（街道）68个村的1361户小冶炼。

　　永康就此与30年的小冶炼历史告别。此前，永康曾有过两次不成功的整治小冶炼的大行动。

　　小冶炼取缔后，永康每年可减少烟尘排放900多吨、二氧化硫排放1000多吨、固体废物15万多吨。

　　这次取缔行动是浙江省人大、省政府挂牌督查的区域环境污染整治重点项目，它同时也打响了浙江省“811”行动（8大水系、11地区监管环境整治）的第一枪。

　　如今，烟雾缭绕的天空，不停燃烧的炼炉，以及掩面而过的匆匆行人……这一切都已化成历史。

　　久违的蓝天

　　2月7日，腊月廿九，记者来到桥三村。

　　许多村民在集市不慌不忙地采购年货。办链条厂的村支书吕响阳拉开“别克”的车门，摇下车窗，望了望深蓝的天空，做了一个深呼吸。

　　要放在小冶炼取缔之前，他们可不会这样从容。漫天的粉尘、难闻的异臭会迫使他们掩鼻皱眉，尽快逃离。

　　村民们描述，以前村里整天黑烟四起，吸进的空气都有一股氨水的味道，他们一年四季家里都不敢开窗。“我每次下班前，都要拿抹布抹去积在车上厚厚的粉尘。”吕响阳说。

　　副村支书朱妙江说，尽管他家里时常紧闭窗户，但到冬天取出放在衣橱里的大衣，用手轻轻一拍，粉尘就会抖出来。

　　小冶炼的污染产生的危害远远不止这些。长期在粉尘中生活，村里的母鸡不会下蛋，近3年来村里兵检没有一个小伙子身体合格，村里一些有钱的人甚至举家搬出了村子。

　　“因为小冶炼，我们附近村子产出的稻谷都是黑的。”吕响阳说，隔壁的贾宅村不知多少次来投诉，该村与桥三村小冶炼集中区仅一溪之隔。黑谷子没有人敢吃，只好拿来做饲料。

　　小冶炼取缔后，村民们一致的感受是“天变蓝了”。

　　去年腊月廿八，桥三村组织党员、村干部进行了彻头彻尾的大扫除，整个村子也在慢慢恢复原本的山清水秀。

　　大年初一，桥三村为此还轰轰烈烈地搞了一次庆祝活动，庆祝他们即将重新过上以往那“小桥流水人家”的日子。

　　吕响阳介绍，村两委今年的重头工作是建一个千亩公园，提升村庄的档次。

　　公园就在原来小冶炼集中区。现在，这里已被夷为平地，等待鲜花绿茵的到来。

　　终结了30年的小冶炼史

　　重现蓝天不仅仅是桥三村。永康著名冶炼基地象珠镇，在这次整治中一天内捣毁了174个小冶炼炉。该镇白莲塘村原有一片专门从事小冶炼的简易厂房，最多时聚集了71家小冶炼企业，整个村处处狼烟滚滚，“就像大跃进时大炼钢铁那样。”上了年纪的村民说。据永康市环保局工作人员介绍，永康小冶炼产生于上世纪70年代末，从客观上讲，它曾为永康五金工业起步创造了机遇和条件。

　　当时，古山镇前黄村等一带的农民从外地采购废铝、废锌、废铜以及铝灰、锌灰、铜灰等工艺废弃物，采用土法工艺，经过熔炼，生产出铝锭、锌锭、铜材等五金产品。

　　由于小冶炼成本低、投资少、技术易、效益高以及不办证照，不交税等特点，它迅速成为“致富门路”在永康农村发展起来。目前永康不少生产铝型材、摩托车缸头、减震器、汽车活塞等产品的五金大企业，都是从小冶炼起家，完成原始资本积累的。

　　据环保部门调查，小冶炼取缔前，永康市小冶炼作坊有冶炼用地13.8万平方米，从业人员近3000人，主要分布在68个村庄，年产铝条4-5万吨，基本上满足本地五金企业的需求。

　　永康市环保局局长俞福才介绍，在去年这次取缔小冶炼行动之前，永康市分别在1997年、2000年和2002年进行过三次大规模的整治小冶炼行动，但整治一过，小冶炼又死灰复燃，整治行动最终没有成功。

　　禁而不止，打而不死的根本原因在于，永康人内心深处舍不得放弃小冶炼。“以前整治只摧毁炼炉，可炼炉值不了几个钱，重新买一个就能继续生产了。”俞说。

　　但这次取缔小冶炼，永康市是斩草除根———不仅摧毁冶炼炉具、烟囱等设施，还铲除了小冶炼的水、电、路、厂房等。

　　生产成本增加 环境成本节省

　　大批小冶炼在永康被取缔后，永康当地五金生产企业不得不到外地“进口”铝材原材料。去年10月，小冶炼歼灭战一打响，当地的铝材料就上涨了1000-2000元/吨，据称如今已上涨了五六千元一吨。

　　有人认为，小冶炼是永康五金的重要产业链，它一旦被全面取缔，势必会影响当地的五金产业和整个经济的发展。

　　永康市副市长周侃并不担心这一点。他说，小冶炼高峰年产值不到10亿元，不到全市工业总产值的4%，取缔小冶炼无关大局。铝材进价高了，永康的五金生产企业不至于生存不下去，“以前一个五金产品赚10元钱，现在赚2元。”一个企业主说。

　　实际上，如果算一下环境成本的账，就会发现取缔小冶炼是合算的。

　　俞福才表示，每个城市都有一个饱和的排污量，如果超出一个标准排放量，其他新兴产业环保部门将无法审批。永康小冶炼的排污量已经达到甚至超过这一饱和的排污量，这样势必将阻碍其他更高效益产业的发展。

　　据悉，小冶炼取缔后，永康市环保局为更好地监测全市的环境，以及准确及时地处理环保投诉，引进了全省第一套环境应急监测设备。

　　小冶炼复燃 干部不能升官

　　永康铁腕取缔小冶炼给了更多的市民保护生态环境的信心。

　　永康市环保局环境监察大队大队长黄福凑透露，以前，他们每年接到的环保举报电话和来信有1400多起，其中举报小冶炼的平均每天1起，但自从全市开始大规模取缔小冶炼后，此类举报上升为平均每天3起。

　　“这说明大家的环保意识在不断提高。”黄福凑说，从他们现在掌握和查处的情况看，目前小冶炼“余党”主要集中在永康市与东阳、缙云、武义等交界处山区，以及躲在永康本地一些五金生产的大企业里，这将是他们下一步重点打击场所。

　　为防止小冶炼死灰复燃，永康市各镇街（区园）都已建立了小冶炼取缔巡查工作领导小组，将防止小冶炼死灰复燃作为一项考核内容，写入干部档案，作为评定、考核、选拔干部的依据之一，实行一票否决制。

　　周侃介绍，下一步永康对小冶炼主要采取打防并举。为彻底让小冶炼户断了重生的念头，当地政府为小冶炼户开设了多个技能培训班，除学驾驶外，其他均由政府埋单。

　　“小冶炼必须取缔，永康经济必须往高端方向发展。”周侃说，该市打算在已拆除的小冶炼厂址上，统一建一批标准厂房，优先鼓励原小冶炼户骨干企业加入到五金产业的队伍中来。目前已有小冶炼户向五金机件配件、小五金产品（榨油机、果汁机等），以及注塑业转型。

　　(记者叶建良 都市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