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杰，哪里是你未来的家？(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2月19日10:29 温州都市报

　　本报记者黄小玲　通讯员周林

孩子天真的眼神

采访完，孩子侧出身看着记者离开。

　　正月初八，大雨。

　　约5岁的男孩敏杰（音）在永嘉县社会福利中心院子里来回跑动，福利中心的走廊和院子，是他最近几个月的“乐园”，没有人刻意限制孩子的活动范围，可好动的孩子却很自觉，不会跑出福利院半步，他和保育员说，外面有“坏人”。

　　新年的来临，即便比他小的孩子，都会在新的一年有新的愿望，但记者可以看得出小敏杰对自己的生活却一片茫然。

　　小敏杰怎么会生活在福利中心？他是谁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历经磨难的小敏杰，哪里将是你未来的家？带着这一连串的问题，记者试图在孩子身上找到答案。

　　被解救的敏杰

　　去年10月，永嘉县公安局接到群众报案说，该镇表山乡农民郑某从上海买回了一个男孩。而这男孩，有可能是该县枫林镇季某四年前在上海被人抢走的孩子。

　　此事立即引起了当地公安部门的重视，民警在详细调查后得知，表山乡农民郑某平时靠务农为生，因为手有残疾，快到花甲之年仍孤身一人。农村大多有养儿防老的观念，没多少法律知识的郑某也不例外，娶不上老婆，只好盼望能收养个孩子为下半辈子留点希望。

　　去年6月，郑某住在温州市区的弟弟，给他带来了一个可爱的男孩，孩子来到郑家时，只会说自己叫“敏杰，今年4岁”。

　　据警方透露，郑某知道这孩子是弟弟花钱从上海买过来的，已经在温州市区生活了一段时间。听村里人说，郑某的弟弟原先是想把这孩子转手卖掉的，因为找不到买家，就顺水推舟送给了郑某。

　　郑某对孩子不错，百般照顾还教会了孩子叫他“爸爸”。但郑某是残疾人，养育孩子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爸爸”有时候到田里劳作，敏杰没有像别的小朋友一样上幼儿园，而是脏兮兮地整天在山上田头乱跑。只要郑某手头稍微有点钱，就会给孩子买点零食，这时候，敏杰叫“爸爸”的嘴就更甜了。老来得“子”的郑某觉得自己的后半生有了依靠。

　　但是，孩子终归是买过来的，说不定哪天会有人找上门来。因此，村里一有陌生人走动，他都提心吊胆地赶紧把孩子藏起来。

　　后来，永嘉县警方去解救孩子时，郑某就把孩子藏到了外面，民警费了一番周折，才把孩子找到。

　　与郑某相处了3个多月的小敏杰，这时已经舍不得离开“爸爸”。被公安人员解救出来的时候，连续好几天哭着要找爸爸。郑某则恳求民警：“如果找不到孩子的亲生父母，能让我领养吗？”

　　鉴定结果出来了

　　民警发现孩子能说普通话和永嘉话，单从口音上却难以分辨他是哪里人。因为年龄和报案人提到的枫林镇的季某被抢的孩子相仿，民警想办法联系上了在上海经商的季某夫妇。

　　季某听说自己苦寻了3年多的儿子有了音讯，马上放下手头的生意，和妻子赶回永嘉。从外貌上看，敏杰和季某有点相像，而且孩子和季某夫妇的血型也对得上。季某夫妇据此认定，敏杰就是自己丢失的儿子。夫妇俩上街买来新衣服给孩子换上，还对民警千恩万谢，兴高采烈准备带孩子回家。

　　但根据规定，季某夫妇要带走孩子，必须通过DNA鉴定，以此证明他们和孩子有血缘关系。季某夫妇带着孩子来到杭州，在省公安厅抽取了血样。他们认为，这只是一个手续问题，孩子“回家”已成定局。

　　然而一周后，公安部门电话通知他，DNA鉴定结果出来了，孩子和季某夫妇没有血缘关系，也就是说，这孩子不是季某的儿子。“肯定是弄错了，不可能不是的。”季某怎么也没法相信民警在电话里说的内容，带上妻子马上赶到永嘉县公安局，要求自费再做一次鉴定，说这次就是鉴定出了误差。经办民警告诉他：“省公安厅的鉴定非常准确，不会弄错的。”

　　“那我的孩子到底在哪里？这孩子的亲生父母又到底是谁？”季某对记者说，他和妻子在上海做棉花生意，2001年5月16日，妻子一人在出租房里哄孩子，有几个人冲进门抢走了孩子，等回过神的妻子去追赶时，那伙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季某夫妇马上向上海公安部门报了警，同时发动自己所有的亲朋好友出去找孩子。3年过去了，季某夫妇为找孩子花去了十多万元，但孩子还是杳无音信。到现在，他们还保留着当时报警的回单，他们寄希望于警方，说不定哪天，警察会把他们日思夜想的孩子带到他们眼前。

　　看着季某夫妇失望又痛苦的表情，民警的心也被揪起来了。谁都希望孩子能早日找到他真正的父母，早点结束这种颠沛流离的童年生活！

　　临时的家和临时的妈

　　此后，又先后有几对夫妻来认孩子，但都没能对上号。永嘉警方又把孩子的DNA数据放到全国的“打拐库”里对比，那里有走失了孩子的父母身上采集的血样分析数据（已报案的），但结果还是令人失望。

　　被解救的小敏杰找不到亲生父母，那谁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面对这个难题，解救他的永嘉县公安局刑侦大队上塘中队的民警，只好临时担负这个任务。他们给孩子买衣服买食品，还把孩子托管到协警李文安家里生活。这样，小敏杰又找到了一个新家。

　　李文安妻子告诉记者，刚到家的时候，孩子的生活习惯很不好，没有礼貌，看见好吃的马上用手抓，随地大小便，经常尿床。

　　看孩子可怜，中队每位民警又捐了点钱，把孩子送到了附近的幼儿园。在幼儿园里，小敏杰忘记了自己是没妈的孩子，和其他小朋友一样玩耍，还会时不时地捉弄其他小朋友。老师说，虽然孩子“皮”了点，但是挺聪明的。

　　李文安的妻子每天会去接送孩子，回到家后，她耐心地改正孩子各种坏习惯，自然而然地，孩子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妈妈，在幼儿园里，敏杰会很高兴地说：“我妈妈来接我了，老师再见。”

　　被卖怕了的孩子

　　即便如此，一时找不到孩子的父母，也不能老寄养在李文安家里。永嘉警方联系了永嘉县社会福利中心，准备把孩子暂时托养到福利中心。

　　这样一来，敏杰再次“离家”，再次离开他的“妈妈”。对于未知的日子和新家，他充满了恐惧，离家时紧紧抱着“妈妈”哭闹，不愿离开。到了福利中心，得先体检，敏杰就跟着“妈妈”一步也不愿离开。没办法，李文安的妻子只好陪他先熟悉福利中心的环境，并告诉他：“以后我们就在这里生活了。”趁孩子注意力分散的时候，“妈妈”离开了他。

　　哭着找了两天的妈妈后，小敏杰在福利中心安静了下来。在后来的几个月里，表山乡的郑某拎着东西来看孩子，但敏杰对这个爸爸相当冷漠，好像“爸爸”已经从他的记忆中被抹掉了。直到郑某从包里拿出食品给他，他才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叫了声“爸爸”。郑某说，自己能理解孩子的这种态度，因为在他弟弟买下孩子时，孩子已经被转卖过4次，他已经是敏杰离开他亲生父母后的第五任爸爸了。孩子这么小，又频繁地换家庭、换爸妈，哪能记得这么清楚呀！此后，李文安的妻子来看望他，敏杰也是对她不理不睬，令这个“妈妈”好不伤心。

　　永嘉县社会福利中心的保育员彩娟说，孩子很调皮，有时候不怎么听话，但只要吓唬他“把你卖掉”，他就马上表现好起来，看来孩子是很惧怕再被卖掉的。孩子好动，整天爬上爬下、东跑西跑的，有意思的是，他不会离开福利中心的大院半步，连大门都不敢出。

　　谁能帮帮孩子

　　记者前去采访时，因为室内光线太暗，想哄他到门口拍照，面对陌生的记者，任凭保育员怎么劝哄，他的两眼始终充满戒备的神情，双手紧紧抓住椅子不出来。彩娟说，他对院里认识的工作人员还是配合的，对陌生人就不同，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诱惑不了他，连陌生人给的糖果都不敢吃。有一次，孩子说自己是湖北人（或河北），从孩子的一些生活特点来看，的确不像本地人，但又看不出是哪里的。

　　记者：你叫什么名字呀？

　　敏杰：敏杰。

　　记者：几岁啦？

　　敏杰：5岁。

　　记者：有爸爸妈妈？

　　敏杰：不知道。

　　记者：想上幼儿园吗？

　　敏杰：不知道。

　　记者：这里的阿姨对你好吗？

　　敏杰：不知道。

　　除了他自己名字和年龄，对所有的提问，他都用“不知道”来回答。

　　孩子的现状让永嘉县社会福利中心主任李飞有点哭笑不得。李飞更为孩子担心的是，福利中心里没有配套的教育设施，再者，这么小的孩子也正是需要父母关爱和呵护的时候，这些难题该怎么解决呢？孩子在还没有懂事之前，就遭遇这么多变故，致使他生活在恐惧与冷漠中，这对他今后的生活，该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李飞介绍，像敏杰这样的孩子，公安部门如果没有找到其亲生父母，孩子正式转到福利中心后，在媒体上做了公告，可以作为弃婴被符合收养条件的人家收养。浙江震瓯律师事务所主任叶连友律师听记者介绍了敏杰的情况后认为，根据《收养法》规定，查找不到父母的弃婴或14岁以下的儿童，可以由社会福利机构办理收养手续，经过这样的手续来收养是合法的。

　　李飞希望社会上的爱心人士能提供一些帮助，给孩子一些关爱，以爱心来温暖这孤独幼小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