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培育建筑劳务分包市场 将清理大量包工头

　　2005年后，河南省将采取多项措施培育建筑劳务分包市场，大量缺乏资质的包工头将被清出建筑市场——

　　春节刚刚过去，如果按照往年的惯例，陈师傅可能等不到在老家过元宵节，就需要组织一帮农民工，匆忙赶往郑州去寻找可以承包的活儿。他，就是人们俗称的“包工头”。

　　然而，今年可能和往年有些不同，前几天，他在郑州的亲戚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今年河南要采取多种措施，来清理包工头。

　　“先让我的亲戚再探探情况，实在不行，只有在家过完正月十五，再考虑今年的出路。”闻听这个消息，陈师傅显得不知所措。

　　让包工头退出？

　　“今年要采取多种措施，让包工头不再以包工的形式揽工包活，最终退出建筑市场。”省建设厅有关人士证实了消息的可靠性。

　　根据河南建设部门的要求，2005年后，河南省将采取多种措施培育建筑劳务分包市场，一方面实行先发展、后规范的办法，鼓励发展劳务企业；另一方面则简化审批程序，缩短审批时间。建设厅随时受理劳务分包企业的资质申请，并在20日内给出审批结果；其次，省外进豫劳务作业人员，可凭合法有效的身份证件通过自愿组合、资产重组等方式在豫成立劳务分包企业，各级建设行政主管部门应给予积极支持。

　　“说句大白话，这就是要把包工头从建筑市场中清理出去。”一位建筑商如是说。而按照他的理解，如今河南乃至全国无处不在的庞大的包工头队伍，面临这样的政策调整，受到的影响是深远的。

　　尴尬的角色

　　从某些方面来说，包工头是个尴尬的角色。有一次，某单位开通农民工讨薪热线，近百名农民工打进电话咨询或投诉。在这些农民工中，大部分人有着工头和工人的双重身份，他们一方面被欠薪，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欠着工人的工资，他们既是侵害他人利益者，又是利益受侵害者。很多时候，这些包工头的受害程度甚至比普通农民工严重。可由于他们不正规的组合方式和施工方式，往往不能及时正确地维护自己的权益。

　　“我们这些小包工头，整年在外面跑，哪里有工程就去哪里，吃的是百家饭，赚的是辛苦钱。也许人们对我们这些人没什么好评价，但事实上，我们和农民工一样，命运都攥在别人手里。”

　　老周是从1997年开始做包工头的，在建筑行业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最大的感受就是被夹在中间，两头受气。老周现在虽然还在接活，但因为常常被迫拖欠农民工的工资，所以往往接了活也找不到人干，现在只能四处讨账，希望可以返还一部分工资给工友们。

　　一些包工头表示，在建筑行业做包工头，有时候就像在赌博，命运总是攥在别人手里。千方百计拿到工程，工程款能不能按时到位全凭个人运气。工程完工后，希望开发商能尽快赢利，让自己能及时拿到钱。一旦开发商的经济出现问题，工程款十有八九会被拖欠。有时候辛苦一年只换来两手空空，还被人追着要工钱，被人说成是拖欠农民工血汗钱的罪魁祸首。

　　农民工眼里的包工头

　　张根里今年32岁，但已经有10年的工龄了。他告诉记者：如果不出来打工，靠在家里的几分地里刨食，可能连基本生活都顾不了。22岁出来打工，做贴砖和抹灰的技术活，一年的毛收入能有7000元，每年春节还能给家里带回5000元钱，虽然很苦很累，但心里高兴。张根里他们村里有几十个人常年跟着村里的一位包工头打工。由于包工头是当地人，彼此知道根底，他们在他手下干了5年的活，一年下来收入最少也有5000元左右，从来没签过什么合同，工资也从来没被拖欠过。

　　张根里表示，农民工对讲信用、能及时发工资的包工头从心里感谢。如果没有包工头，自己人生地不熟的，上哪里找活干呢？但要是遇上克扣、拖欠工资的包工头，一年的辛苦化成泡影，那真是欲哭无泪了。在建筑行业众多的包工头中，也有一部分包工头是恶意拖欠工人工资的，但在最底层的包工队里，大部分包工头确实是深陷在欠薪的怪圈中难以自拔。5年前，张根里本来应该拿5000元工资，但是上面的“大包工头”就是拖着不给。张一等就是3个月，他的妻子正在老家坐月子，孩子也生病了，全家眼巴巴地等着他拿钱回去救急，最后张还是只拿到了一半的工资。张根里说：“为了赶工期，不管下多大的雨，顶着多大的太阳，我都埋头苦干，心想苦点累点不要紧，能赚到钱就行，哪知连这点血汗钱都不给，这样的包工头简直是在喝我们民工的血。”

　　焦作农民李小亮也感受很深，他说，他们这些出来打工的，命运是和包工头连在一起的，要是遇上有良心的包工头，工程顺利，辛苦一年，能按时拿到工钱，一家老小能过个好年；要是遇上不讲良心的包工头，辛苦一年可能连回家的路费都拿不到，他们对包工头是又爱又恨，但还是离不开他们。

　　包工头的两难处境

　　在某处不大的圈子里，老刘是个小有名气的包工头。“从1992年开始到现在，我从农村带出来做事的有上千人，有上百人十几年跟着我，现在有的人也当上了老板。在我手底下做事，即使打杂的一年也能拿上四五千，有点技术的一年可以拿到上万块钱。我把手下工人当兄弟一样对待，从来没有工人因为工资跟我闹过，他们很信得过我。有件事我一辈子也忘不了，2001年因为没拿到工程款，我没钱付工人工资，一些长年跟着我的兄弟不仅不催着我要钱，还借钱给我，让我把别的工人的工资付了。”

　　“现在大家一提到拖欠农民工工资，就说我们包工头多么不好，但事实上我知道的包工头里面，故意拖欠工资的比例不到10%。相反，很多包工头被恶性循环的三角债拖得倾家荡产。别看我是个包工程的，好像有点钱，但我也曾被逼得把房子拿出去抵押来给民工发工资。在我们这行，垫资施工已经成了行风。”

　　建筑业内很多包工头都有很多这样的经历。有些建设单位有项目要开工，但没有启动资金，就许下甜言蜜语，让很多施工单位来竞争。为了承包工程，施工单位不得不相互压低工程价，而且还要自己垫资进行施工，不然肯定拿不到工程，因为等着垫资的多的是。

　　“有人说我们没有建设资质，属于违法分包，应该取缔。但现实中，几乎所有的工程都是通过我们的手来完成的。只要有工程，就要有人来做，人多了就要有领头的，我们扮演的就是这样的角色。我们要管手下民工的吃住，还有一大摊设备、材料，一天不开工，就要赔钱。所以我们只有不断地接工程，不断地垫资，又不断地被拖欠工程款，已经成了恶性循环，很多包工头都是这样被拖得倾家荡产，但谁也没勇气去揭开这层盖子，因为还要在这一行混下去。”

　　畸形市场的合理生存？

　　“在农民工就业体系中，包工头实际上扮演了双重角色。”一位业内人士认为，一方面包工头为解决农村剩余劳动力就业提供了一个快捷的渠道。包工头一接到工程，就可以马上组织农民务工，实现其就业，效率非常高，从这个角度讲，包工头这个群体，是适应当前农民进城务工趋势的产物。另一方面，包工头往往也扮演了损害农民工利益的主要角色。如不与农民工签合同，拖欠、克扣农民工工资等。

　　据一位劳动监察部门人员分析，在现行的层层分包的建筑市场面前，非法而松散的包工头缺乏维护自己工人利益的手段。因此往往出现这样的情况：当农民工工资被拖欠的时候，包工头们已被这种恶性循环拖得倾家荡产了。因此，要解决包工头的两难处境，更重要的还是要从源头改变建筑市场的环境。对于小包工头被欠薪这种情况，究其根源，仍然是现行建筑市场的非法分包。没有用工资格的包工头在整个建筑市场链条中，既不能保护自己，又不能保护工友，他们不断地接工程，不断地垫资，又不断地被拖欠工程款，最后形成恶性循环。因此，要解除这种循环效应，最有效的方式只有取缔非法分包。

　　无疑，包工头如今是真正站在了十字路口。

　　业内声音

　　“其实，包工头在组织农民工干活的时候，管理非常松散，也从来没有给农民工买保险等，一旦出了事情，往往不能得到有效的善后处理。”一位律师说。

　　而一位业内人士则认为，一些工程经过没有建筑资质的包工头层层转包，不断地出现施工事故，施工现场出现问题之后，追究起来，发现大都与转包有关。事发之后，很多包工头都选择逃之夭夭。

　　“黑心的包工头是一部分，但从整体来说，目前让包工头一下子全面退出还不太现实，因为每一个工程需要分包的量都很大，而且要完全依赖那些有限的劳务市场和企业，目前还达不到。再说，如今农民工已经习惯了在包工头手下干活，他们不愿意去找别人，光是这习惯就需要一个较长的时间才能改变，因为一个城市的农民工群体是相当庞大的。”河南某建筑公司的工作人员如是说。

　　“作为走向成熟的一个城市，也必须有成熟的劳务分包市场，而不应该有过多的没有分包资格的包工头。但目前很多建筑企业，承揽了大批工程，却没有能力自己来完成，只得分包出去，为了省事，他们可能仍然会找一些没有资质的包工头。所以在完善和规范劳务分包市场的同时，也要加强对这些大的具有资质的建筑公司的管理和监督。”采访中，很多建筑商也提出了这样的观点。本报记者　刘景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