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左玲琪，女，年龄：27岁，职业：佛山某医疗门诊药剂师记者：每每时间：2005年2月地点：南浦公园谈话到后来，左玲琪脸上黯然的表情越来越浓重了，我感觉她几乎要当场哭出来。一身粉蓝色运动套装，一双白色波鞋，略带板栗色的披肩长发在熠熠阳光的衬点下，越发亮彩。远远看左玲琪，像个20岁刚出头的小女孩。但走近了，爬在她眼角的几条细纹还是“无情”地提醒我眼前这个女性早已过了无忧无虑的年龄。未等我开口，她就说：“早上出门的时候特意挑了暖色调衣服穿，我想带着一份好心情来见你，这样在你面前就可
以不哭。”事实上，她终究没能控制住自己。
◎初恋被母亲的泪水“撕裂”我的家在湖南郴洲农村。18岁那年，我从湖南一所市级卫校毕业，母亲使出吃奶的力托熟人将我留在了我们县城人民医院药房工作。工作比较繁忙，每当忙起来的时候也就觉得时间过得挺快。不久，医院设在汽车站附近的分部缺人，我被调了过去。看病拿药的人少了，我有点悠闲起来。父母开始旁敲侧击，希望我早点找个男朋友。一些热心的老同学和同事暗暗帮我张罗介绍对象。就这样，我在一个同学的“刻意”安排下认识了在县邮电局上班的方志华。他长得不算有型，个子中等，但爱开玩笑，时不时能冒出几句逗得周围人哈哈大笑的话。“老实讲，刚开始对他没什么特别感觉，但两人相处时还是很自然。”玲琪眼神“飘”向了远方，仿佛陷入了一种回忆的思绪中。他开始约我。每一次，我都毫不犹豫地应允。也许是想给介绍我们认识的同学一点面子，也许是不好意思拒绝，总之，他在我这里没碰过壁。不知不觉，我们之间话题渐渐多起来。如果有两天没他的消息，我就会经常下意识地望着电话机出神，即使手头有事情在忙，只要听见电话铃响也会第一个冲过去接听电话。认识差不多两个月了。一天晚上，我们在河堤边散步，晚风拂面。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心一震，脸隐隐发热，女性的矜持使我想抽手，但觉得他那么遒劲有力，我无力可逃。空气中弥漫着温馨的味道，我就这样被他牵着，感受甜蜜。那天以后，他开始接送我上下班。周围人也意识到我们正式恋爱了。初尝爱情滋味的我总是沉浸在他每一个温柔眼神，每一句体贴话语的点滴堆积的幸福中。当母亲知道了他只不过是一个高中都未毕业的退伍兵时，脸便垮了下来。没有读过书的母亲想让我嫁一个比我文化层次高的人。男强女弱在她看来是最正确的搭配。后来，不知道她通过谁了解到，志华在我之前谈了几个女朋友，而且曾经在社会上混过。她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他和几个女孩好过，名誉也不好，你还跟他，真是气死我了！”母亲不停抹眼泪。对于一个传统的农村妇女来说，处过几个女朋友的人肯定品行不好。无论我想怎么帮他解释，一旦被母亲定了性都无济于事。为了志华，我和母亲争吵不休。志华想做努力，提着礼品到我家，但母亲把他骂了出去，而老实巴交的父亲总是一声不吭。他不想放弃，我们的恋爱只有暂时转入“地下”。母亲发现后，一天竟冲进了他家，命令我立刻回去，再也不要和他来往。我不依，我们激烈对吵着，歇斯底里的母亲威胁我：你要他，就是不要我，我去喝农药。志华来劝架，母亲哭喊着揪起他便打。看着眼前的景象，我彻底绝望了，说：妈，我跟你回去。和志华分手后，我的心似乎死了大半年。母亲对“迷途知返”的我疼爱有加，常常嘘寒问暖。为了忘却伤痛，我报名参加自学考试。还好，有了这个寄托，总算捱得不太辛苦。秋日的一天下午，一个二十四五岁左右、长得清清爽爽的男孩来我们这里拿药，简单的几句交流，我发现他在注意我，我不想理会太多。后来，他常来开药。慢慢的，我们熟悉了。他就是赵峰，两年后，也就是2001年10月，我嫁给了这个人。他中专毕业，在县城建设局工作，家境不错。他妈妈在县城繁华地带开了一间餐馆，生意很红火。
◎女儿出世，我仿佛被打入“冷宫”恋爱时，赵峰对我呵护备至。婚后我们也过了一段甜蜜的小日子。因为年轻，还想玩几年，我们暂时不打算要小孩。2002年3月，都过了正常的日期，例假迟迟不见来。我预感会有事发生。赶紧跑到妇产科找许大夫。经过常规的检查，我拿到了测试结果是“阳性”的单子。实在想不到，这么防范还是出了万一。“许姐，我能不能不要这个孩子？”犹豫半天，我“艰难”地开了口。许医生用一种很职业的口吻对我说：“玲琪，你也是学医的，应该明白堕胎对女性的伤害，如果没什么特殊原因你最好将孩子留下来。”我不知道怎么离开医院的。回到家后，心里总想着：我还太小，不能要这个孩子。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赵峰时，他却高兴极了，说一定要告诉他父母这个喜讯。晚上，他父母做了一桌好菜，对我又是嘘寒又是问暖，不停地叮嘱我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我明白，盼孙心切的公婆已经得知我怀孕的消息，我也“无路可退”了。婆婆再也不让我插手家务事，还经常买一些营养品或者煲乌鸡汤给我滋补身体。怀孕几个月，我仿佛被他们全家捧在手心。但我还是不太开心，因为婆婆特想抱孙子，赵峰受他妈妈的影响，想生儿子的愿望很强烈。他总是说：我们的儿子将来会很聪明。我说：还没生呢，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儿子？如果是女儿呢？他掐了一下我的脸，笑着回答：瞎说，我命里必得子。要临盆了，全家都很紧张，我妈也赶来照顾我。经过几个小时体累的折磨，疲惫的我平静地躺在病床上等待“宣判”，护士兴奋地在我耳边说：恭喜你，是一对千金。我不知是喜是悲，不时揣摩着赵峰家人得知消息后的模样。一进产房门，他母亲就唠叨：“我有好几个老朋友今年添的都是儿子，就你一个生的是女儿。”我母亲一听这话，马上沉下脸来，说：“生女儿有什么不好？你不要这两个孙女，我还想要呢！”他妈咕哝了几句，扭头不理睬我妈。赵峰愣愣站在病床边，瞄了一眼孩子，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由于我是剖腹产，生产完后一个星期不能动，他妈既要照顾这个，又要看管那个，没两天就叫累。一天半夜，我肚子饿得咕咕叫，我喊了几声，他妈没应声。我想着想着，觉得委屈极了：也不至于生了对女儿就受到这种待遇吧！我的哭声惊醒了他妈，她睁开眼睛，看了我两眼，又转过头去睡觉了。第二天，我向赵峰哭诉所受到的委屈，赵峰只说他妈又要管店又要管小孩，太累了。坐完月子后，我看电视，他妈说我浪费电；我睡觉，他妈说我像个大小姐，不帮赵峰洗衣服。她冷冷地说：女人生来就是帮男人洗衣做饭的，要不娶回来有什么用。然后又冷嘲热讽，说要么能生儿子也行呀！最令我恼火的是，每当他妈这样说我时，赵峰从来不站出来说一句话。他要么默不吭声，要么溜出去打牌。一天吃晚饭，饭桌上，婆婆又开始埋三怨四，絮絮叨叨。说着说着她扯上了我妈，说我妈不会做人，没见拿来几个钱。我实在忍无可忍，想到这一阵的压抑，终于来了火：“妈，你怎么这么说呢？”一旁的赵峰立刻怒目圆睁，一巴掌扇了过来：“你竟敢跟妈顶嘴！”时间仿佛停了几秒钟，我没有回过神来，直觉脑袋里嗡嗡作响。虽说我不是什么大小姐出身，但从小到大父母都舍不得打我，想不到这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竟如此绝情，我突然感到眼前这个男人很陌生。那晚，我离家出走了。
◎午夜梦回，思女之情似针扎那个家我再也不想回了，甚至那个城市我也一刻不想待。在广东茂名工作的姨妈托人给我找了份工，是在广州一家铁路医院门诊药房发药。没多久，我办了一年停薪留职，只身前往广州。临行前我叮嘱家人别把我外出打工的事情告诉其他人。赵峰提出了离婚，母亲打电话告诉我，泪水模糊了我视线。因为去广州没几天，我就有点后悔了，总觉得当时太冲动，不能就这么撇下两个孩子一走了之。每晚躺在床上，思女之情就像针扎一样令我彻夜难眠，泪湿枕巾。她对女儿好不好？女儿吃什么奶粉？会不会生病？大半年时间，我过得相当痛苦。母亲和姨妈商量，叫我千万别回来。她们认为只要我的行踪暴露了，法院肯定会判一个女儿给我。其实，我太想要女儿了，但母亲很坚决，说一个年轻女子离了婚再带个孩子，会没人要，生活也艰难。离婚的事情就这样拖了下来。我仍然度日如年，寂寞和思乡的情绪不断地啃食我。一天我有事迟到，诊所负责人扣了我100元钱，觉得很委屈，一气之下辞了工。我曾经在网上挂过简历，没多久，佛山一家私人医疗门诊叫我过来面试。因为有几年工作经验，我很顺利被录用了。在这里工作和广州一样都比较辛苦，每月只有两天休息，常常要搞到晚上八点才能回去。熬了一年，法庭缺席判决，两个女儿都归他。他托人传话给我，说因为我太绝情，竟然连亲生女儿都不要就离家出走，所以要提出离婚。其实他对我还是有感情的。为了女儿，我曾想过复婚。但不久又打消了念头。一天思女心切，拨通了他的电话，他像个陌生人，问：你是谁？我的心顿时凉透了。(文中人物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