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两会热门词汇④安全生产

　　出席今年人代会的辽宁团中，缺少了两位重要人物，一个是辽宁省主管安全生产的副省长刘国强，另一个则是阜新矿业集团的董事长、总经理梁金发。

　　没有人怀疑，他们的缺席会与那次惊天矿难没有关系———2月15日下午，辽宁阜新孙家湾煤矿海州发生瓦斯爆炸事故，214名井下工人死亡。

　　刚刚过去的2004年里，中国两个国有重点煤矿———河南大平煤矿和陕西陈家山煤矿相继发生特大安全事故，分别有148人和166人遇难。

　　2005年1月17日，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副局长梁嘉琨公开表示，2005年将力争消灭死亡百人以上煤矿事故。

　　言犹在耳，孙家湾煤矿爆炸声再起。从148人、166人到214人，中国煤炭安全这条脆弱的神经一次次被残酷地拨动。

　　基于这样的背景，正在北京举行的全国两会上，安全生产问题成为代表委员最关心的话题之一。煤矿安全生产，又是安全生产话题的重中之重。

　　当安全生产遭遇高速发展

　　市场井喷使得生产力被突然释放，急功近利成为普遍心态

　　相关专家认为，矿难的发生的根源在于目前社会都在追求一种发展速度，政府、企业和生产一线的职工都比较注重经济效益。

　　全国人大代表、辽宁铁法煤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张明元承认：“安全生产规程中的每一项内容，都是对生产效率的制约。”

　　去年发生特别重大事故的隶属于陕西省铜川矿务局的陈家山煤矿，原设计能力只有150万吨，经过技术改造，2003年核定生产能力扩大到230万吨。

　　因为煤炭俏销，年产量长期徘徊在百万吨以下的陈家山煤矿产量连续实现大幅度跨越，2003年生产原煤165万吨，2004年超过215万吨……从年生产百万吨到生产翻一番，陈家山矿的产量几乎踏上了高速列车。

　　煤炭是中国的主要能源。建国以来，煤炭在中国一次能源消费比重一直占2/3以上。在这种情况下，为保证国民经济整体运行水平，煤炭行业自第一个五年计划以来的50年中，一直处于微利和亏损边缘，其中有25年全行业亏损。

　　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包括煤炭在内的各种商品都出现了严重过剩。全国煤炭库存近2亿吨，60％以上的矿井不能正常生产，处于停产或者半停产状态，生产投入、安全投入欠账严重，职工工资大量拖欠，煤价不断下跌。其中，1998年价格比上年下跌4％，1999年下跌10％，2000年继续下跌3％。

　　这几年，煤炭行业通过国家一系列政策支持和宏观经济的拉动，关井压产、关闭破产等促使煤炭供需总量基本平衡，经济运行开始好转。与此同时，中国经济持续走高，对基础能源的需求量逐年加大，煤炭市场行情也得以走出低谷。

　　自2000年下半年以来，中国煤炭经济运行出现转机，供求基本平衡。2002年全行业实现了整体盈利，商品煤平均价格比上一年每吨增长了16.6元。

　　2003年以来，煤炭产量、运销量、价格、企业经济效益、职工收入等出现了同步增长，商品煤平均价格又涨了5.7元。

　　2004年一季度起，煤炭价格继续攀升。前三个季度，原中央财政煤炭企业商品煤累计平均售价为每吨200.18元，每吨同比增加了26.70元，增加幅度为15.4％。

　　与2000年相比，今天的煤炭价格高出将近三分之一。此前，中国煤炭行业已被压迫了五六年之久，很多煤矿陷入多产多亏、少产少亏的窘况。

　　煤炭行业的火爆行情，被一位政府主管官员盛赞为：“建国以来特别是煤炭工业走向市场以来最好的时期之一。”

　　市场井喷，使得生产力被突然释放。“急功近利成为煤炭行业普遍的心态。”一位专家曾这样说。

　　急功近利的另一方面，体现在对职工的安全培训方面。

　　中国煤炭行业自1985年以后，除部分矿个别情况外，就再没有招过正式工人。目前，井下一线的采煤工人90％左右是农民轮换工，成本很低，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然而，对煤炭这一高危行业来说，人员流动性大，就必须加大安全培训力度。

　　在河煤集团大平山矿难发生以前，郑州煤矿安全监察办事处已经在安全执法监察中发现许多安全隐患，并下达了多份现场处理决定书。但是，这些决定书被人们称为仅仅是“说在嘴上，写到了纸上”，并没有落到实处。

　　2004年4月11日，郑煤超化矿发生透水事故，12名矿工被困井下109个小时后获救。6个月后，大平特别重大安全事故发生。

　　市场火热下的历史欠账

　　有限的效益尚不足以填补前几年造成的巨额亏空

　　在急功近利行为的另一面，则是安全生产成本投入的不足。

　　尽管煤炭价格持续上涨，市场的竞争却没有减弱。煤炭行业扭亏并未脱困，有限的效益尚不足以填补前几年造成的巨额亏空。

　　2003年年底，财政部、国家发改委、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和中国煤炭工业协会根据国务院指示，对建立煤矿安全设施投入长效机制进行了调查研究。通过对13个省区调查分析，规模以上煤矿安全欠账达300多亿元，全国煤矿安全欠账高达500多亿元。

　　从1980年起，原国家经委每年下拨8000万元专项资金给煤炭部。

　　1988年，中国统配煤矿总公司成立后，专项资金取消，由总公司从所属煤炭企业维简费中按吨煤0.5元提取，总额仍保持在5000万元左右。

　　1992年，煤炭价格放开，实行市场化运作，统配计划商品煤每吨可多加1元，作为煤矿防治瓦斯煤尘的专项资金。

　　1993年以后，随着企业扩权，原煤炭部不再集中掌握安全资金，从煤炭企业集中上收的安全技措费全部下发给矿务局。由于缺乏监督，这些费用不能足额提取，安全投入已经成为严重问题。

　　近几年，由于煤炭严重供大于求，煤矿经济效益滑落低谷，不少煤矿连职工工资都发不出，致使煤矿安全投入不足加大，不但新设备无法补充，原有设备的维护更新都一省再省，有的干脆被取消了。

　　据中国工程院和煤炭信息总院联合做出的《我国煤矿安全生产形势、差距和对策》的课题报告显示，目前中国矿井的原有安全设施严重老化，不少设备报废了还在超期服役。

　　报告数据同时显示，“九五”期间，国有重点煤矿仅在“一通三防”（通风、防治瓦斯、防治煤尘、防灭火）方面投入应达42亿元，每年投入8.4亿元，但实际真正投入只有4亿元，差了一半以上。

　　张明元代表认为，更严重的历史欠账还在于持续数年的行业低迷，对中国煤炭机械制造行业和煤炭高等院校的破坏是“毁灭性”的。

　　据介绍，过去很长时间，煤炭行业是国家属于重点保护的行业，1995年以前，我国的煤机制造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很多采煤机械已经批量走出国外。然而，随着煤炭行业效益逐年下滑，煤炭企业买不起新机械，煤机企业无力生存。

　　另一方面，采矿高等人才的培养也出现断档。“我们集团，已经几年都招不到采矿专业的大学生了。”张明元代表说。

　　政府的责任和义务

　　安全生产事故频发与政府职能部门的管理直接相关

　　煤炭行业的安全生产问题，最真实和集中地体现了经济发展与安全生产之间的关系。

　　其它行业的安全生产问题，同样严重。

　　据徐一鸣委员介绍，“九五”期间，全国各类事故死亡53.2万人，平均每年10.6万人，“十五”前三年死亡40.6万人，平均每年13.5万人。煤矿、道路交通、建筑、危险化学品等领域伤亡事故多发的状况尚未从根本上扭转，非公有制企业发生的事故和死亡人数均占全国总数的70％左右。

　　据中国工程院的研究报告表明，我国每年因各类事故造成的经济损失在1500亿元以上，约占GDP的2％。

　　徐一鸣委员认为，当前我国事故高发的原因多系人为所致，而人为原因与管理又有着直接的关系，它不仅涉及到企业，而且还延伸到各级政府及管理职能部门。

　　毋庸置疑的是，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经济成分共同发展的经济制度，使安全生产的监管对象趋于多元化，安全管理的难度加大。煤炭工业、交通运输业等高速发展、西部大开发和东北等老工业基地调整改造的实施，加上数千万农民工进入劳动力市场，使得安全管理形势面临更大压力。

　　庆幸的是，安全生产中存在的这些问题得到中央政府的高度重视。温家宝总理在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专门就此进行了深入的阐述———“我们要以对人民高度负责的精神，切实改善煤炭生产安全状况”。

　　实际上，早在今年全国两会开始之前，安全生产的问题已经列入政府工作的重点。2月23日，温家宝总理亲自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决然采取三大举措。

　　其一，辽宁省主管工业和安全生产工作的副省长刘国强被停职检查。这是迄今为止中国在处理煤炭中受停职处分级别最高的省部级官员。

　　其二，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升格为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同时专设国家煤矿安全监察局，以提高监察的权威性，强化煤矿安全监察执法。

　　其三，国务院启动5年来规模最大的安全检查。21个检查组共105人分赴各地，对全国主要的45户国有煤矿企业进行重点安全大检查。

　　温家宝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还表示，国务院决定今年安排30亿元基建资金支持国有重点煤矿安全技术改造，主要用于瓦斯治理。各级地方政府也要筹措资金，支持煤矿安全技术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