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让习惯黑暗的眼睛重新习惯光明

　　在奥地利有一个闻名遐迩的关爱女孩协会。他们有一个著名的提问：如果一个家庭有一儿一女，但只有一笔教育经费，你应该投给谁？

　　他们的答案是：投给女孩！——“因为教育了一个男孩，你只教育了一个个体，而教育了一个女孩你就教育了一个家庭，教育了一个民族，教育了一个国家。”

　　3月8日即将来临，这是一个属于妇女的节日。很多单位已经张罗组织外出游玩的计划，众多商家也在为“血拼”而大张旗鼓……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记者想起了有一个特殊的群体，她们的心灵曾经迷失在喧嚣的世界，此时的她们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她们是如何走回正途的？

　　一所高墙大院的学校

　　一群迷失灵魂的女性

　　杭州市公安局收容教育所，这是个非常女性化的单位，27位民警中有24位是女性，收容教育的对象全是卖淫女。

　　在热闹的翠苑社区附近，有一道高大的铁门，推开这道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紧锁着的铁门，喷泉、假山、花坛、绿阴、窗明几净的楼房，跃然入目。楼道间，陈列着书画墨宝，有一种安静而又严肃的气氛。

　　所长斯佩良迎了上来。他是一个50多岁的老监管了，他打趣道，“在我们这里，负责管教的男性是寥寥无几，几乎是清一色的娘子军。她们大多风华正茂，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无怨无悔地奉献青春。三八节来我们这儿真算是来对地方了。”

　　作为全国仅有的10家荣膺公安部门“全国一级收容教育所”的单位之一，杭州市公安局收容教育所建所17年，民警“零违纪”、杭州市“三八红旗集体”、“保障妇女合法权益先进集体”……在一大串耀眼的荣誉面前，有人称他们是“迷失心灵女性的灵魂矫正者”，而憨厚的斯佩良笑笑，谦虚地说他们的工作仅仅是“帮助那些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重新习惯光明”。

　　“这只是一所特殊的学校，同监狱、劳教所不同。我们的目的是要进行感化、教育和挽救。”斯佩良反复强调“学校”这个词。“收容教育是根据国务院《卖淫嫖娼人员收容教育办法》所规定的针对卖淫嫖娼人员集中进行法律教育和道德教育、组织参加生产劳动以及进行性病检查、治疗的行政强制措施。这里没有严厉的管制，这里没有手铐没有脚镣，很多人说这儿更像一所学校。而我们对于接受收容教育的人就叫学员。”

　　曾经想破罐子破摔

　　现在明白当初太傻

　　斯佩良告诉记者，目前收容教育所里有学员174名，其中87%左右来自外地。

　　这些被收容的女人们，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一名叫刘艳兰（化名）的学员，来自广西。10年前，她还是19岁的时候，因为长得漂亮，备受宠爱，荒废了学业后，她在一家宾馆当上服务员，可她总是不甘心，她觉得自己这么漂亮，应该过的是电影电视里放的那种一掷千金的生活。后来，她从宾馆辞职了，成了一名从事建材生意大老板的二奶。那名老板的生意做得非常大，对她也很大方，有求必应。还为她买了一套住房，除此之外，每个月还给她七八千元的零花钱，让她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可是，两三年之后，刘艳兰被同学引诱，染上了毒品，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所有的钱，连同那套住房，都随着毒品一起蒸发了。那名老板发现她吸毒之后，离开了她。没有了经济来源，刘艳兰走上了卖淫的道路。

　　在管教民警将近两年的教育感化下，刘艳兰决心和过去“黑夜”决裂。她开始了悔恨，“曾经的我过着灯红酒绿的夜生活，黑夜对那时的我来说，有着一种神奇的诱惑。我陶醉于黑夜，黑夜麻醉着我，只有在黑夜中我才能满足我那时超强的虚荣心，只有在黑夜中我才不会被人们认出来指责我，终于我迷失在黑夜中，最终被它所征服，失去了灵魂，失去了自尊……”

　　和刘艳兰不同，吴小玉（化名）来自安徽芜湖市郊。今年16岁，小时候丧母，父亲重新和别人组织了家庭，她和祖母生活在一起，去年3月，她的男友由于在一起斗殴事件中被刺身亡，吴小玉顿时觉得生活失去了阳光，几次准备轻生自杀，幸好被别人及时发现，救了下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名花季少女无法承受。多次自杀未遂后，她准备改变方式，从家里逃跑出来企图寻求一种强烈的刺激来麻木自己的心。

　　和她一起出来的同乡告诉她，在某美容厅赚钱特别容易。“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走上了卖淫的道路。我当初以为，我的心反正已经跟着我的男友死了，随便怎样活都是无所谓的。”

　　后来送到收容教育所后，吴小玉由于年纪小，被分到了未成年班，未成年班的管教民警姓杨，长得胖胖的，看上去和蔼可亲，学员们都喜欢叫她“杨妈妈”。

　　也许女同志都有母爱的天性，这个杨妈妈只要一说起未成年学员，她就有说不出的痛心和爱怜：哎，年纪小小就走这条路，可惜啊，还在长身体呢。出来了，家里怎么就放心呢？没了妈妈的孩子，在外面的日子怎么过啊？为了多给这些孩子一些爱，杨妈妈付出了极大的热情，未成年班布置得美丽温馨，她经常给孩子们讲故事，天冷了拿自己女儿的衣服来，生病了亲自到食堂烧病号饭，学员们想家了、哭了就把她们搂在怀里摸摸她们的头，抚慰她们。

　　吴小玉觉得这位杨妈妈和她小时候印象里的亲妈妈长得非常像。在杨妈妈的细心开导下，慢慢地，她的思想产生了变化，“不想自杀了，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太荒唐了。”吴小玉和记者说话的时候，表情显得非常羞涩。

　　15天——刚收容最想自杀

　　95%——性病检出率较高

　　收容教育所内分好几个中队，其中一中队是最特殊的。刚刚收容进来的学员是归一中队负责管教的。等过了15天后，再把她们转到其他中队。

　　杨秋敏，这位二十三岁的女孩，刚从部队转到收容教育所不久，梳着个辫子，笑起来很甜。她就是一中队的管教民警。她告诉记者，“这刚开始的15天，是最危险的15天。学员的情绪极其不稳定，充满变数，有想出逃的，有想自杀的。所以有时必须得和她们寸步不离，开导她们做她们的思想工作，让她们稳定下来。”

　　曾经有件事情让杨秋敏心有余悸，“在一个后半夜，一名刚刚收容进来的安徽籍学员躲在被窝里用学员胸牌上的铁片偷偷割手脉，血流了好多，后来被值班巡视民警发现及时抢救。然而抢救回来后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她又开始绝食、不说话，所里为此专门召开分析会，找来了她的家人，做通了她家人的工作，在这样苦心婆口的劝导下，她平息了下来，安心接受教育。”

　　“风险很大，因此夜间要轮流通宵巡视、打卡值班。”杨秋敏还向记者介绍，在对新进所学员的身体检查工作中，性病检出率为95％，在她们进所后通过系统的性病防治以及正确的医疗诊治，绝大多数学员的性病都治愈了，她们的灵魂获新生之前，让她们的肉体得以净化。

　　最悔恨的——人生路上摔跤

　　最渴望的——亲人一声原谅

　　“我们在这里吃穿不用发愁，我们期望的是亲人的谅解，家人一句温情的话可以让我们高兴好几个月。”学员们告诉记者，她们在人生的道路上摔了“跤”，也让家庭蒙了羞，因此她们在内心深处最希望的是能得到家人的谅解。

　　学员金美琴（化名）流着泪告诉记者，“在以前，最疼我的就是爸爸。他在我身上有着很多的期望，经常在外人面前夸我聪明。”可是自从金美琴被收容教育后，“爸爸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有笑有说，每次通电话时，沉默取代了笑声。”父亲偶尔也会来探视她，但是他从来不愿意抬眼看她，他茫然的眼神让她感到无比的恐惧。“面对这些，我没有任何怨言，因为是我狠狠地伤了他的心，可能他所受的伤比我更痛。”

　　“爸爸，请不要这样对我好吗？多和我谈谈，哪怕是批评，哪怕是责骂，都会让我在黑暗中不再感到孤独和绝望，不要懒得正面看我一眼，哪怕你的一个小小眼神都能让我充满勇气在泥泞中爬起。”金美琴已经泣不成声。

　　收容教育所管教民警告诉记者，学员们最渴望的还是亲情。“我们有位学员，因为从事卖淫活动，被西溪派出所抓获，2005年2月2日被送到我所收容教育半年。入所后第二天该学员要求给家里打个电话告知现在的情况，经分管公安同意后她和家里通了电话后得知，父母气病了住院，老公准备和她离婚，孩子整天在家里哭着闹着要见妈妈。”

　　“放下电话后，任何人同她讲话，该学员就是沉默不语，并且一直在哭泣，大概2个小时后她对室友说，她对不起自己的老公，她不想活了，家里人是不会原谅她的。”后来这位学员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准备自杀，幸好被及时发现。

　　得知此事后分管民警一方面及时找她谈心、落实了帮教学员，另一方面积极同她老公联系，向家属说明了她真正走向这条违法路的原因和此时的悔恨心理，经过民警的不懈努力，这名学员的老公两天后亲自来收容教育所看望，见面后夫妻俩抱头痛哭，心灵得到沟通后，家里人原谅了她，鼓励她在收教所好好接受教育，并且保证每月来看望她一次。

　　“家里人的谅解，让这名学员彻底放下了思想包袱，积极学习，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管教民警告诉记者，家人的不谅解极容易造成这些“迷途羔羊”破罐子破摔，在歧途上越走越远。“节日快要到了，来看看她们，哪怕一个笑容，一句话。对于她们都是最好的礼物。”（涂孝丰杭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