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风采：“老牛”与她的小铜铃

　　丈夫生命最后时刻的留言是：“治沙的事，给你帮不上忙了，拜托你啦！”丈夫去世18年，小铜铃替丈夫见证了牛玉琴的今天

　　“老牛”与她的小铜铃

　　本报记者杜萌

　　人说与牛玉琴交换名片是福分。

　　这位陕北靖边县普通农妇的名片与众不同，一面是蓝天白云下连绵起伏的土黄色沙丘，一株翠绿的灌木孤独地生长在沙窝里；一面印着她因治沙而获得的六大荣誉称号：联合国拉奥博士奖、全国劳动模范、全国十大女杰、全国优秀共产党员……

　　3月8日下午16时，记者在陕西人大代表团驻地一见牛玉琴，就特意与她交换名片，她却不好意思地告诉记者说：“这几天换名片的人太多了，一张也没有剩下。”

　　人说牛玉琴随身佩戴着丈夫当年送她的小铜铃，丈夫去世后，小铜铃一天也没离过身。

　　问牛玉琴来北京开人代会，还带着吗？

　　她笑吟吟地取出丁当脆响的铜铃放在记者面前。凑近细瞧，小铜铃磨得锃亮。

　　“春天是栽树的时节，一年之际在于春啊！”

　　已任两届全国人大代表的牛玉琴，每年“两会”进京开会都惦念着在家乡毛乌素沙漠上种下的那些树。

　　问牛玉琴的“财产”有多少？

　　她一项项算着：在11万亩沙漠上栽种了1500万株杨树、4万多株榆树、4万多株洋槐、1万多株柳树，以及4万亩沙柳、1万亩沙蒿、1000多亩柠条等等。她还有成功治沙拓展出的近500亩耕地，还养牛养羊养鸡养猪……

　　“就说一棵树一块钱，你说我有多少财产？”未及听到回答，牛玉琴爽朗地笑起来，“都说这是生态效益，生态银行，这钱是能存不能取，我花不上的。”

　　1985年，“掌柜的”(当地妇女称呼丈夫的叫法）跟她商量承包万亩沙地，毅然签下15年的合同。牛玉琴永远忘不了怎样站到百十名乡镇村组干部眼前承诺治沙合同的。“掌柜的”跟她在家拟好的三句话，让手脚抖得差点憋烂嘴和舌头。主持人说：“老牛，怎么也得表个态呀！”她好容易在嗓子眼里嘟囔出“一年摆(栽)上，三年补齐，五年见成效”13个音，就听见有人大声讥笑说：“这婆姨吹牛不在家吹，吹到乡政府的台上来啦！”

　　20岁的牛玉琴从陕西定边嫁到靖边县东坑乡金鸡沙村，在全村近三千口人里就她一个姓牛，再加上只知道卖力受苦不吭声，嫁过来两年就有了个绰号“老牛”。“老牛”特倔，为治沙种树卖掉陪嫁的银手镯、卖掉“掌柜的”皮袄、家养大猪、小羊羔，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既然应承了，就是憋死骡子撑死马也要把树种成。”“老牛”跟“掌柜的”一同立誓。

　　说起她家“掌柜的”，“老牛”的眼睛湿润了。

　　承包治沙前，丈夫的腿动了手术，无法去承包会上表态，她代他去了。丈夫瘸着腿陪她进大漠种树，等到丈夫再动手术截掉一条腿，仍陪她进大漠种树，她忘不了爬大沙丘时，丈夫扔掉拐杖拖着残腿，伏地向上爬。为的啥？为给婆姨省一点气力。

　　丈夫和“老牛”同年出生，与共和国同龄。恋爱时没钱，是他在春节跟戏班子耍狮子的人好话套尽，讨来狮子头上的一对小铜铃，做了订婚信物。丈夫1988年病逝后，“老牛”就把这对小铜铃一个锁进柜里保管，一个带在身边。有时一个人在大漠里种一天树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她就在休息时把这小铜铃取出来摇摇，听听那清脆响亮的声音。丈夫生命最后时刻的留言是：“治沙的事，给你帮不上忙了，拜托你啦！”

　　“老牛”说：“我喜欢树，看自己种的树就和看自己的小孩儿一样，树苗一长大，看着绿绿的一片，我心里比啥都高兴，干什么都觉得值。”

　　眨眼间12年过去，人大代表牛玉琴在2005年的春天里来到北京参加十届三次人大会议。回忆往日的艰辛岁月，想到今天的幸福时光，牛玉琴喃喃地说：“要是老头子活到现在该有多高兴啊！”

　　牛玉琴摸着小铜铃说：“每次进人民大会堂安检，那机器都响。”丈夫去世18年，小铜铃替丈夫见证了“老牛”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