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发展的成功典型：四川巴中农村调查报告

　　卓枫 文

　　2004年7月15日至2004年7月24日，来自北京的志愿者团体对四川省巴中市的农村进行了为期10天的抽样调查。

　　2001年温家宝同志在巴中视察时曾说：巴中确实是全国扶贫攻坚的一个成功典型，

巴中所创造的经验对于全国扶贫攻坚工作具有普遍的示范意义。巴中经验最根本的有三条：第一是艰苦奋斗；第二是从实际出发，创出了一条发展的路子；第三是巴中有一个坚强的领导班子……

　　这是他们将调查地点选在巴中的原因之一，因为巴中农村的发展是四川农村发展的一面镜子，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四川农村的发展状况，较有代表性。

　　这次调查主要是在巴中市的两个乡展开的，这两个乡分别是巴中市南江县沙河镇八庙乡和巴中市巴州区的来龙乡。南江县位于四川省北部边缘，米仓山南麓。

　　种粮还要贴钱

　　八庙和来龙这两个乡的基本情况可以说都是农业经济占了半壁河山。

　　两个乡的农业人口各约有1万多人。然而由于巴中独特的山区环境，全乡的耕地面积分别只有一万多亩，这就意味着每个人的平均耕地面积在0.7～0.8亩，还不到一亩地，平均每家的耕地面积也就在3亩左右。

　　主要的农作物是水稻。水稻都是一小片一小片地栽种在山上的平地上。

　　这里的自然条件还是很好的，雨水比较多。这里有种说法叫做“五天一小旱，十天一大旱”，就是说五天不下雨就算是小旱了，要是十天不下雨则是大旱了，这和西部一些缺水的地方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优势的。基本来讲，地里的水稻主要是“靠天吃饭”，粮食种下去，可以不用再去考虑灌溉，只等着下雨就好了。水稻的亩产比较高，最高能达到1100斤左右。

　　但是每年种水稻使用农药、化肥则要花去不少钱。

　　我们走访的一户农家给我们算了这样一笔账：每亩水稻每年要施两次肥，底肥是60元／亩，追肥35元／亩；杀虫剂，每年要杀两次虫，20元／次。这样按每户3亩地来算，那么仅每年的农资每户就要花去325元。

　　这还不算农民买种子，栽种，收割，缴税等其他方面的花费。

　　然而农民在这3亩地上每年种的水稻只够自己吃，很少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出卖。

　　除了水稻，种得较多的就是玉米。家家户户种的玉米和红薯主要不是给人吃，而是用来喂猪。无论是八庙还是来龙，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养一些猪。多的十几头或是几十头，少的也就一两头。

　　来龙乡的养猪情况相对要好一些，但人均也就只有1.5头。每头猪除去成本，最终的收益也就在300～400元之间。

　　这个收入基本上就是当地务农人的唯一的经济来源了。

　　因为大多数家庭地里种的庄稼除了自己吃和喂猪，没有任何剩余，而靠养猪赚的钱也基本只够补贴家用，所以家里小孩子上学的学费全靠打工赚钱。

　　但是整体算来，农民的非农业经济收入必须往田地里填补一些，种粮如果不贴钱，就连自己吃的口粮也难有收获。

　　只有打工，否则我们这里会很穷

　　如果家里没有劳动力可以出门打工，那么家里可能除了吃饭就一点剩余都没有，连买衣服的钱都不会有。

　　两个乡的人均年收入八庙和来龙分别是1250元和1350元。

　　我们投宿的农户的女主人这样告诉我们：“全靠打工。我们这里，其他都不行，只有打工，否则我们这里会很穷，很穷……”

　　而从2000年开始，向外省转移的劳动力比例趋于缓和，基本不再变化。这几年的劳动力流动情况较为稳定，有条件的已经出去，年龄稍大的就回来了。

　　然而计划生育在这里的贯彻的确不够彻底，我们走访的20户人家中，上世纪80年代出生的人口中，只有一个是独生子女。约80%的人家有两个小孩，20%的人家有三个或是更多的小孩。当地人的想法是宁愿罚款也至少要两个孩子。家里孩子少，劳动力就少，这种老思想还是根深蒂固。

　　虽然很多墙上仍然有“计划生育好”的大标语，但给人的感觉似乎计划生育不是为了百姓自己好，而是政府——官方的一种创收手段。

　　这是造成农村劳动力剩余的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孩子多，对下一代的教育负担也重。

　　当地约90%的年龄在3岁到15岁的小孩子，一年中几乎见不到他们的父亲或者母亲，反倒是有很多小孩和爷爷奶奶非常亲。然而，这样的隔代教育，对下一代的负面影响是很大的，其中存在着不少问题。

　　我们所考察的八庙乡和来龙乡都只有一个中心学校，中心学校设有小学五年级、六年级和初中的三个年级，没有高中。孩子们一年级到四年级是在村里的学校读。要读高中，则一定要到巴中市才行。

　　学校少，教师更紧缺。一般每个村小学只有4个老师，一个老师教一个年级，语文、数学、英语、美术、音乐等都兼管。学生上课仍然是要从自己家中带桌椅板凳。

　　所以这里的大部分学生基本上都是只在本地的中心学校读到初中，然后就不再继续读书了，在家混两年，等年龄大一些就外出打工。更有的直接就外出打工，过早地把自己的成长放到了社会上。

　　靠政府组织，还不如靠自己

　　村民们希望经济来源渠道宽一些，但是缺少政府的正确引导。无论是在来龙还是八庙，政府的职能似乎只是收费、缴税。来龙的乡长说，以前乡政府倒是引进过一些经济作物，但都没有成功。政府的钱也花了不少，而且贷款到今天都还不了，现在政府还负债400多万元。

　　“引进的作物种植都不成功，农民没法配合，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来龙乡党委书记说，“农民的思想是无法转化的，要让他们接受新事物是很难的一件事。”

　　只有靠成功的先例才能带动村民，然而这样的先例起初又很难找，所以政府的工作也很难做。

　　对于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外转移，当地政府也基本不做任何引导。

　　农民外出打工显得很乱，虽然政府也有有关劳动和社会保障的部门，但这些部门形同虚设，根本不做任何的工作。

　　根据我们的调查，全乡外出打工的人95%都是靠周围的人或者老乡介绍出去的，先出去的介绍后出去的，这样一批介绍一批。我们也曾问过他们：希望政府组织大家外出务工吗？

　　一位被访者是这样说的：“靠政府组织，还不如靠自己找，可能交了1000块，最后还是找不到工作”。

　　农户对国家拿钱买的果树苗不珍惜，反正不是自己花的钱，又有政府可以依赖。而且一般群众只看重直接效益，而种植经济作物没有几年的坚持是很难有成绩的，所以现在引进新作物的可行性越来越小。

　　书记还说，“谁来为基层说话！？”基层的工作其实很难做，写一个报告、一个申请要层层审批，才能到达中央，经过的步骤太多，下面的想法反映到上面有困难，上面传达的政策下达到下面也很不容易。

　　中国现在的多级政府的确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中国现在有五级政府，而在大多数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一般都只有三级政府。

　　什么叫做教育腐败

　　根据最新的调查报告显示，我国现在的教育腐败排在第一位，而官员腐败则位居第二。在这里我们是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教育的腐败 。

　　我们调研的八庙乡，甚至连旅馆都没有。我们于是被分配在老师家里住，每两个人住在一个老师家。

　　令我们非常惊讶的是，这里的校舍是如此的破烂，只是砖头盖好而已，外面连涂料都没有。而里面更是难以入目。然而，就在离教学楼不远，与教学楼遥遥相望的是一座刚刚建好的白色的楼房，它是老师的住宅楼。

　　我们本来以为老师家里经济肯定不好，还商量如何给老师们的孩子买点学习用具之类的东西。

　　然而眼前的事实却是如此的可怕，当我们推开老师家里的门时，我们个个都惊呆了！！老师家里装修得是如此的金碧辉煌，地面有的铺了地毯，有的是木地板，最差的也是地板砖。而学校的教室里的地面竟然是泥土面，连水泥都没有！老师家的墙面全都贴了壁纸等，屋顶上挂着吊灯，电视最小的也是34英寸的。而且卫生间我敢说绝不比城市里的设备少，条件差。

　　这就是这里的真实情况。

　　我想巴中的农村不仅反映了四川的情况，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我国农村的现状。

　　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到农村的情况不容乐观。

　　我们肩上的担子还很沉，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