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赏性体育的社会功能

　　体育比赛越来越成为人们观赏、关注、谈论和消费的对象

　　观赏性体育的社会功能

　　消费社会学

　　王宁

　　体育在当代中国社会所占的地位越来越重要，这不仅是说人们越来越注重参加体育锻炼，而且是说体育越来越成为一种观赏性的娱乐活动。从奥运金牌的举国狂热，到一年始终连续不断、五花八门的体育赛事，从专门的电视体育频道的成立，到报刊上体育版面的不断扩大，无不说明，体育比赛越来越成为人们观赏、关注、谈论和消费的对象。对体育迷来说，正是由于这些体育赛事，生活才变得妙趣横生、精彩纷呈。

　　可是，有人要问：如果说，参加体育锻炼还有强身健体、利国利民的功能的话，那么，纯粹的观赏性体育比赛，有什么实际的社会功用呢？社会为观赏性体育而投入的资源，是否构成一种浪费呢？这的确是一个值得一谈的问题。

　　观赏性体育之所以发展，原因很多，其中之一，就是人的需要。从经济学的角度看，一个产业要能够存在和发展，必须以满足人们的需要为条件。那么，观赏性体育是否反映了人的需要呢？

　　根据马斯洛的理论，人的需要是分层次的。这个层次包括从低端的生理性和安全性的需要，一直延续到最高端的“自我实现”的需要。如果说，低端的需要主要是生理性、物质性和基础性的，那么，高端需要主要体现为在物质需要得到满足以后的精神需要。尽管在各种不同的文化中，需要层次的排序是不同的(例如，在佛教文化中，对佛的信仰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吃饱肚子)，一般来说，高端需要的满足，往往是在低端需要得到满足以后才有实现的可能。

　　从这个角度看，观赏性体育是应对人们的精神娱乐需要而兴起和发展的。这一类需要，是在较低层次的生理性、基础性需要得到满足以后而形成的，是较高层次的需要。所以，观赏性体育的蓬勃发展，是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发展到了一定阶段的必然结果，因为人们在这个时期已经解决了温饱，有了较高的精神娱乐需要。

　　观赏性体育具有双重属性。一方面，它是一种精神娱乐消费品。如同小说、电影和戏剧一样，观赏性体育是众多的精神娱乐产品系列中一个独特品种。同时，由于它具有广泛的群众性，观赏性体育属于一种大众性和流行性的精神娱乐消费品。另一方面，观赏性体育也是一种制度，是特定的社会为了满足人们的精神娱乐需要而作出的一种制度安排。各种体育赛事的形成，以及电视体育频道和报纸体育版面的设立，都是这种制度安排的体现。

　　显然，从满足人们的精神、娱乐需要的角度来看，观赏性体育的兴起和发展，是现代化发展进程中的一种必然的文化现象。它一经形成，便不可逆转，因为它履行了重要的社会功能。这些功能包括如下几种：

　　首先，观赏性体育是一种制度性的宣泄渠道。著名社会学家埃利亚斯认为，现代体育是人的生命本能和冲动的安全的、文明的宣泄渠道。文明化的实质，在于人们建立了对生理本能和冲动(尤其是暴力冲动)的心理约束机制。但是，这种暴力冲动和本能作为一种能量，总要寻找一个宣泄口。如果社会没有安排一种安全的出口，那么，它就可能任意“泄出”(如暴力斗殴和犯罪)。因此，观赏性体育比赛、尤其是参赛双方的肢体碰撞比较激烈的比赛(如拳击赛)，乃是观众的暴力冲动和本能的一种制度性的、安全的和替代的宣泄渠道。

　　其次，观赏性体育是一种制度性补偿机制。现代化包括工业化，而工业化的一个副产品，是劳动分工和科学管理。一方面，劳动分工导致劳动任务和劳动技能的专门化，提高了劳动效率(亚当·斯密)，但与此同时，也导致了劳动任务的单调重复，使人变成机器的附件，而不是完整意义上的人。另一方面，科学管理导致工作任务的程式化和精细化，使人的工作变成毫无悬念、可以精确预测的事情。这种精密的预测性，难免导致“无聊感”。为什么呢？因为适度的“不可预测性”和“偶然性”，乃是生活之所以“有意思”的必要元素。所以，与其说人们观赏体育是出于“无聊”，不如说他们是为了寻求补偿性的“刺激”，因为体育比赛的变幻莫测和不可预测，以及比赛结果的不确定性，为单调的、程式化的日常生活注入了一剂“兴奋剂”。

　　再次，观赏性体育是一种制度性整合仪式。由于参赛的运动员往往代表一个国家、一个社区或一个团体，因此，体育竞赛的社会实质，主要不在于参赛双方的较量，而在于体育比赛所唤起的观众的支持和热情。也就是说，观赏性体育履行了社会整合功能。由于体育观众在观看比赛的时候总是支持“自己的”一方，因此，观赏性体育竞赛是把那些具有共同成员感的人们整合起来的一种“部落仪式”。借助于它，体育观众再生产、甚至强化了自己所属群体的身份感、认同感和“自己人”情感。

　　作者系中山大学社会学系消费者研究工作室教授、博导，英国谢菲尔德大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