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关于福建出国劳工潮的调查(上)

　　鸡年春节，对于伊拉克人质事件中被解救回来的8位中国福建劳工来说，并不是合家团圆的喜庆，而是四处躲债的尴尬处境。

　　为了出国，8位劳工都借了高利贷。然而，突发的人质事件完全击碎了他们大把挣钱的“美梦”。

　　据介绍，沿海地区特别是福建、广东等地的农民工月收入大多在500元~800元，而赴伊拉克、以色列等地的招工广告却承诺每月可以收入4000元~6000元。

　　高薪诱惑之下，很多当地人宁愿举家背上沉重的高利贷，也要踏上他们梦想中的赚钱“天堂”。

　　但是，大量出国黑劳工的命运并不像招工广告描述的那样美好———

　　2000年6月19日，英国多佛尔，58名偷渡者被活活闷死在一辆集装箱运输车里，其中包括10多名福建福清人。

　　2004年2月5日，英国莫克姆海难，19名拾蛤的华工被海潮淹没。

　　2004年3月26日，福建长乐劳工李绍文命丧新加坡。

　　目前，福建省有4.7万人通过正规渠道在境外就业。与此同时，通过非正规渠道到国外打工的劳务人员大约有数十万人，其中绝大部分是农民。

　　迷失的出国梦想

　　在福建的沿海小城镇里，福清、长乐的富裕远近闻名。这里的农民似乎对土地并不在意，认为只有出国才是真正“有出息”。

　　于是，成千上万的人抛妻弃子，背井离乡，跟着陌生的“人蛇”远赴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寻找改变自己命运、改变家庭状况的机会。

　　在福建省出国劳工最多的福清、长乐、连江等地农村，装修奢华的小洋楼和简陋破旧的老房子相邻而立，两者的根本区别在于是否有家人在海外打工。

　　福清江镜镇苍溪村共有600多户农家，其中有家人出国务工的200多户人家全部盖上了洋楼。在这里，房子已经成了出国与否的“标志性建筑”。

　　“别人出国赚了一大笔钱回来，盖起了小洋楼，开起了小轿车，你心里是什么滋味？”这是当地很多人的想法。

　　“出国虽然很艰苦，打拼几年却能赚上几十万元。要是到福州打工，一个月还剩不了500元钱。”一位农民坦言，劳资收入差距成了出国打工的强大助推力。

　　只要你能“出去”就是有本事，能赚到钱更是有本事。在这样的背景下，偷渡成了许多出国打工的途径。很多人相信，只有冒险才能改变自己贫穷的生活。

　　今年刚满20岁的福清新厝镇青年官小兰告诉记者：“从前年开始，我就准备去日本，还参加了日语培训。没有想到，尽管花了不少钱，我还是被人家拒签了。不过，我还在想办法，一定要出去。”

　　出国打工———挣大钱———盖洋楼，这是一个由金钱串织的链条。

　　变异的“偷渡文化”

　　福建省最早的出国打工潮，始于上世纪80年代初。

　　当时，福建一些中介公司频频联系日本的学校，组织青年去日本进行实为打工的“自费留学”。这些早期去日本的人陆续发财寄钱回来，引得越来越多的人争相效仿，农村青年成了去日本打工的主流。

　　近年来，福建省一些高校的日语培训持续走俏，日语培训机构随处可见。在福建某中专学校补习日语的青年小刘说：“我表哥几年前去了日本，现在每隔一段时间就往家里寄钱，还经常打电话要我也出去。”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顺利实现出国的愿望。毕竟，很多国家还没有开放劳务市场，正规中介提供的出国劳务机会相当有限。

　　相形之下，“蛇头”显得神通广大。只要给钱，哪个国家都可以去。因此，大批做着出国淘金梦的人们选择了偷渡。

　　在福建一些地方，甚至已经出现了变异的“偷渡文化”。一个人如果想做小买卖，是不会有人愿意借钱的。但是，只要听说你是出国打工，借几十万元并不难。

　　“飘洋过海当猪仔，三死六卡一回头。”流传在福清的这句民谣描绘出偷渡打工的艰辛。

　　1995年后，日本对福清留日签证进行严格限制，“蛇头”的生意更加火爆，“价格”一再飙升，从1万元人民币涨到30多万元人民币。

　　由于风险较大，早期乘船从海上入境的偷渡方式已经很少采用，“结婚”、“旅游”、“换人头”成了偷渡的新路径。

　　据介绍，所谓的“换人头”就是“蛇头”买下一本合法的护照，通过换贴照片的方法伪造成出国打工者的护照，出境后隐匿下来继续打黑工。“结婚”则是由“蛇头”花钱从国外雇人与出国打工者办理正规的结婚手续，从而获得一个临时身份。“转道”是指利用本人护照办理旅游出国手续，在第三个国家落地时使用假护照进入目标国，这些假护照也大多采用“换人头”的方式伪造。

　　然而，对于那些踏上异国土地的福建劳工来说，未来的生活注定不会是理想中的那样顺利。梦想中的衣锦还乡，常常成为一个无法言说的内心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