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干河太阳照在桑干河底

　　我的老家北张寨，是应县北陲一个宁静的小村庄，傍桑干河东，只有百步之遥。14年前，爷爷过世。安葬在桑干河边一块肥沃的自留地里。从此，在桑干河边播撒脚印，成了我回老家探亲的保留节目。跪在坟边，爷爷的音容笑貌和关于桑干河的故事在记忆中缭绕，无法挥散，更不愿挥散……

　　爷爷说，他小的时候，桑干河岸距离村子足有一里半远。河面宽阔，河水湍急，两岸

郁郁葱葱，苍茫一片。那时，没什么交通工具，人们出行全靠步走。游泳成了人们穿越大河最有效最便捷的方式。所以，两岸村里的年轻人大多会水。

　　1937年后，日本人进了村儿。秋凉的一天，爷爷要到河对岸的村子接表姑回家。刚把衣服脱下来，裹卷好，一个手里拿着刺刀的日本兵过来了，他要爷爷背他过河。明晃晃的刺刀谁不怕？爷爷脑子一转，掉过屁股，把日本人背起，游到河中央，一个深猛子扎下去，把日本兵甩在河里，不见了踪影。几天后，日本兵的尸体在下游几十里远的地方找见，人们只当他溺水身亡。这段佳话却成了爷爷一辈子“想当初”时必炫耀的谈资。

　　到了爸爸这一辈，由于水流受地球引力影响，河道逐渐向东推进，桑干河离村子越来越近。河东的庄稼地被一片片吞噬，原来的河道则荆棘丛生，成了村中人家笤帚的原料生产地。但河面依然有四五百米宽，上游建起了水库，平常的水深保持在两米。秋天，水库放水，水“足有一房深”。游秋水是容易浸出病的。会划船的村民就用杨木做成小筏子，给过往行人行个方便，顺便换得三五升粮食，挣个河钱。

　　上世纪60年代末，一场大雨冲决上游河堤，受灾村庄的家畜、物什七零八落沿河而下，下游村民瞅准天赐良机，守在河岸奋力打捞。爸爸携三五玩伴也在打捞大军之列。傍晚时分，一群旱鸭子被冲了下来。一个男孩冲进水里去捉，水流的冲劲越来越大，没多久，男孩和鸭子一起被冲得没了踪影。没想到，第二天下午，男孩拎了个大菜瓜回来了。说是“鸭子没抓着，逮了个大菜瓜。”人们一场虚惊之后，笑翻了天。

　　我自然也难逃桑干河人的宿命，从小在河水中嬉闹长大。但水已经小多了。河宽不过十多米，最深的河湾1米多，是男孩的天下。我们女孩子只能在没膝的浅水里扑腾扑腾。“水一房深”、“河一里宽”的景象只能在想象中复原。小木筏也消失在历史的年轮里，我没见过一条。

　　资料上说，桑干河的主源头在恢河，发源于宁武县管涔山东北部。另一源头发源于左云县马道头乡，两源流经朔州市二十里铺汇合后始称桑干河。因每年桑葚成熟时节河水干涸而得名。爸爸却说，在他的记忆里，桑干河从未断流。传说，朔州市神头有一个硕大的泉眼，泉口1米多宽，泉水喷涌而出，最高可达3米，为桑干河的汹涌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可近些年，泉眼不知道为什么干涸了，桑干河的命运也回归其名字的本意。今年过年回老家，我又去了爷爷的坟边。河道干涸，河底裸露。太阳不再照在桑干河上，而是桑干河底。深河湾处有几片比较大的结冰。几个孩子拉着冰车在上面玩耍，只是没跑几步就得折回来重跑。

　　我又依稀回到童年，幸运的是，那个时候，我们的小冰车可以在河上勇往直前……

　　链接：桑干河是永定河的上源，由西南向东北流经山阴县、应县、怀仁、大同县，在阳高县南徐流出境。多年平均清泉水量1.17亿立方米。神头泉水是雁北最大的自流灌区，也是桑干河灌区的主要水源。兰玲(来源：山西新闻网山西晚报网络编辑：金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