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流浪 流浪三年的“老油条”

　　被人拐骗到泉州流浪的四川男孩李平，碰上了不少好心人，开出租车的老乡蔡军收留了他，泉州晋江机场和泉州达灿鞋业有限公司共同赞助他回家。从3月2日在泉州温陵路上碰到睡在雨中的小李平开始，东南早报就希望能让这个孩子早日回家。在连续多日的报道中，在特派两位记者陪同小李平回到四川老家的过程中，早报见证了这个流浪“老油条”的心灵变化。

　　流浪三年的“老油条”

　　送小李平回四川巴中前，记者在不断深入的采访中得知：12岁的李平被人拐骗到泉州后流浪，但此前他已到处流浪近三年了。李平的爸爸过世后，妈妈改嫁，他由二伯、三伯轮流养着。

　　“这孩子很聪明，接受东西很快。但脑袋一片空白，如果有人管教和上学，将来还是有用之材。如果再迟上几年，定型后就晚了。”蔡军的爱人王显芳对李平的将来很是担忧。

　　送李平到机场时，在蔡军自己开的出租车上，李平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记者：“我那么怕警察，是因为在北京时，我偷钢筋去卖，被关到少管所了。”

　　李平在流浪上有“丰富经验”，这在我们抵达巴中市后得到了证实。

　　3月14日一大早，记者带着李平拦了辆出租车前往巴中市民政局。临下车时，司机有些疑惑地说：“这个小孩我见过，以前常在巴中街头混。”

　　这话让我们大跌眼镜：随便拦的一辆出租车司机都认得李平！

　　在巴中市救助站，小李平说什么也不肯进去，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在救助站工作档案里有两次关于李平的记录：去年5月，李平被大伯和村委会主任从北京领了回来；同年10月，他又跑到了广西，村委会再次派人将他接了回来。

　　救助站的一位工作人员小声嘀咕：你们那么大老远跑来，怕是又要白费心了，这孩子过不了多长时间又会跑掉。这让我们真的开始担忧：小李平在泉州表现出来的想回家、想上学是不是另外一个谎言？送他回来，究竟能不能终止他流浪的脚步，改掉他撒谎的习惯？

　　终于见到妈妈了

　　从明扬乡政府到二郎庙村要走近七公里的山路。恩阳镇工委副书记白永强、巴中市救助站田站长、明扬乡政府民政办张小红等人陪着我们一起到李平的妈妈家。

　　张小红穿着高跟鞋，但走起山路来飞快。她说，单为李平的事，她奔波这条山路已不下10趟了。明扬乡是这个贫困县里最贫困的乡，二郎庙村是这里地势比较高的村庄，也是经济最落后的村庄，而李平家的经济在村里更显得落后。

　　李平显得情绪很好，出发前我们问他要先回到伯父家，还是回改嫁到同村的妈妈家，他选择后者。

　　这一点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张小红说，这孩子频频出走可能就是因为想和妈妈在一起，却不懂得如何表达。

　　“李平说他恨妈妈，因为妈妈带着小妹改嫁了，不怎么管他。他只能和伯伯住在一起。”王显芳曾告诉记者。为此，王显芳不知和他费了多少口舌，她告诉李平：要理解妈妈，妈妈改嫁后生活也不容易，再说按老家风俗，李平作为男孩子必须留在家里。

　　两排土疙瘩建成的房子，木门斜倚着。院子里歪歪地放着两三条长凳。这是小李平的妈妈彭菊花的家。屋里没人。

　　“彭菊花，你快回家。你儿子回来了。”村里的文书刘军贤通过喇叭找起了人。一会儿功夫，不少人赶来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腿有些瘸的女人就是彭菊花。

　　小李平见到妈妈彭菊花时，母子俩没有拥抱，没有欣喜，甚至连眼神也没有互相对视。记者始终举着的相机没能摁下快门，捕捉不到母子俩在一起的镜头。

　　彭菊花忙着倒水招呼客人，忙活了半天也只找着一个杯子，只好请大家轮流用这个杯子喝水，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一旁和邻居一起看着记者带去的报纸，讨论着上面关于小李平的报道，仿佛局外人一样。

　　小李平坐在长凳上，用余光偷偷地看了看妈妈，突然间放声大哭了起来。

　　从此跟母亲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李平的二伯父、三伯父也被请过来。

　　“平娃子，你自己说，二爸有没有亏待你？你在家只要吃饭、读书就够了。从十岁起你就往外跑，三年了，我们找了你十几二十回，领你回来后，你长的是住十天，短的是住两天，气得没办法。”

　　李平的伯父说起这些的时候，很是烦恼。三年里他们为此花费了很多钱和心血，“想养他都没办法”。

　　那么李平现在该怎么办？该由谁来当李平的监护人呢？主持“现场办公”的白副书记让李平自己做决定。李平低着头不说话。

　　他拉着记者走出院子外，轻轻地啜泣起来：“阿姨，我想跟着妈妈，其他人我谁也不跟。”

　　彭菊花也跟着走了出来，孩子的天性使得小李平放声大哭起来，断断续续地告诉妈妈自己想留下来。彭菊花也抹起了眼泪。

　　回到院子后，小李平告诉大伙自己的决定。

　　“我想和妈妈妹妹他们一起生活，我要听话，听二爸、三爸的话，以后再也不跑了。我想上学。”

　　“你下次再跑怎么办，那么多好心人帮忙，你才能回来。你怎么保证不再跑？”白副书记问李平。

　　想了好一会儿，李平才冒出一句：“再跑就抓起来枪毙算了。”

　　这句回答让在场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随后，我们将蔡军和热心企业留给小李平读书的钱交给了村文书刘军

　　贤，并拨通了蔡军的电话，李平对着电话很懂事地说：“叔叔，我到家了，和妈妈在一起。谢谢你给我留的钱。”

　　和小李平说再见后，李平紧牵着我们的手，沿着山路走回去。

　　想起小李平在从重庆到巴中的途中曾对记者说：“我会记得你们的，还有蔡军叔叔他们。我读了书好赚钱给你们。”

　　孩子还不晓得回家和再上学对他的一生意味着什么，如果他真的从此停下流浪的脚步，这将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送他回来，我们留下希望，带走的是欣慰。后记

　　很快地，我们离开巴中返回福建。此后几天，不断接到从巴中传来的好消息。

　　3月15日一大早，李平和妈妈一起找到刘文书，想到学校报名。乡政府仍在帮他联系学校。李平领了钱和妈妈一起去集上买了书包。

　　3月16日，李平到学校上学，情绪很好。学校要求学生自备课桌椅。刘文书花85元帮他买了一套，据说这套课桌椅将陪伴着小李平直到他初中毕业。

　　3月17日，李平就读的七村小学校长胡忠安打来电话：学校将减免李平一半的学杂费，李平这两天在学校表现很好。

　　3月18日，《巴中日报》记者二部主任李刚来电：东南早报记者送巴中流浪小孩回家乡的故事当日在巴中见报了，受到不少读者关注。

　　流浪缘于“渴求被爱”

　　儿童教育咨询师陈飞虎分析李平在泉州流浪及回家后的表现时说，李平长期流浪是因为“被爱的渴求”。

　　他说，如果一个人从小缺乏母爱，也没有其他亲近的人给予关爱以代替母爱的温暖和关怀，这个人就会产生“被爱的渴求”，同时，他也很难或不能学会主动地爱别人。

　　李平和母亲的依恋关系被破坏、剥夺后，他觉得在家里是不快乐的，所以选择出走。安全的需要是人的基本需要之一，李平觉得自己从小被冷落被遗弃，所以有深刻的不安全感。

　　陈飞虎认为，小李平之所以有撒谎、偷东西的行为，是对环境、流浪生活的适应，这往往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说谎可以逃避处罚。还好现在只是个体行为，如果时间长些或者他遇上其他同类的朋友，可能会养成更多的坏习惯。

　　从心理学角度来看，每个小孩都喜欢外出、爱看新鲜东西，但如果在小时候没有得到满足，再大些也仍会有这种强烈的感觉。陈飞虎建议，李平现在已回到母亲身边，只要满足他对母爱、安全感和自尊的需求，他应该能够健康地成长。

　　特别访谈

　　3月3日7版《下雨天，小男孩睡路上》

　　3月4日8版《四川男孩被老乡认领》

　　3月12日7版《四川男孩想回家》

　　3月13日8版《热心企业献爱心早报记者今送李平回家》

　　3月14日9版《小李平泪别泉州》

　　3月15日9版《小李平到家了》

　　3月16日7版《小李平今天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