氟骨症在摧残着一个村庄(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3月23日05:06 山西新闻网

　　氟骨症来了

　　“快！快！给我打杜冷丁！我受不了了！……”2005年3月10日，重度氟骨症病人赵瑞堂声嘶力竭的喊声，让襄汾县人民医院内科的空气变得异常紧张。他蜷缩着佝偻的身躯绝望地挣扎着。额上，豆大的汗珠一粒粒渗出，脸色蜡黄。疼痛一浪高过一浪，不间断地考验着这个晋南汉子的抑制力和抵抗力。终于，在持续一天一夜之后，剧痛渐渐消退。但这一天一夜让赵瑞堂终生铭记。直到现在，讲起那天的煎熬，他依然眉心紧蹙，心有余悸。

　　2005年3月17日下午，在襄汾县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牛俊杰和东汾阳村支部书记赵根官的带领下，记者来到赵瑞堂的家。

　　10分钟后，妻子段春香把他找了回来。一个佝偻的身躯出现在大门口，颤颤巍巍缓缓前行，看上去，每走一步似乎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他上身前倾，双手下垂，看见满院的客人，极力想要把头抬起来给大家一个笑脸，但僵直的脖子没有成全他的心愿。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赵瑞堂，只有48岁。

　　6年前的一天，正在地里干活的赵瑞堂突然左脚疼痛难忍，无法继续劳作，疼痛持续了十几分钟后，渐渐消退。他以为活干多了，没往心里去。可从那以后，总是在“没跑路、没干重活”的情况下，脚痛不期而至。能抗住的时候，赵瑞堂就忍了，实在抗不过去，就吃片去痛药缓解一下。

　　慢慢地，疼痛的部位逐渐上移，腿、胯骨、腰椎乃至颈椎也不时地疼痛，疼痛的时间越来越长，疼痛也越来越强烈。2003年，赵瑞堂的健康状况急剧下降，身子越来越佝偻，直不起腰，走路艰难，已经发展到无法下地干活的地步。他开始四处求医问药。在临汾、侯马各大医院检查后，医生的普遍结论是“强直性脊柱炎”。在侯马进行了“滴管疗法”后，病情反而加重。赵瑞堂怀疑“滴管疗法”不适合治疗自己的病，决定去省城太原对身体做一次彻底检查。

　　2003年11月24日，在妻子陪同下，赵瑞堂来到山医大二院。经过详细检查，根据他长期生活在氟病区，双足间断肿痛，脊椎畸形5年，双下肢畸形伴双足麻木1年，X片显示前臂及小腿骨间膜明显骨化，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等情况，医生确诊他患的是“氟骨症”。

　　曾经的改水

身形佝偻的赵瑞堂

　　段春香给丈夫打水归来

　　“赵瑞堂得了氟骨症！”

　　在2003年岁末，这则消息让东汾阳村炸了窝。一切关于“饮水型地方性氟中毒”、“氟病区”、“氟骨症”、“氟斑牙”、“除氟改水工程”的记忆，在村民间复活。“抬头不见蓝天，低头不见脚尖，生时不能平睡，死时不能入棺”，这些对氟骨症重症病人生活惨状真实写照的顺口溜也回到了他们嘴边。

　　早在20世纪60年代，在对东汾阳村水质的监测中发现，全村所有水井的水氟含量都超过国家标准1.0mg/l，为饮水型氟中毒重病区。20世纪80年代，县里开始采取措施，打深井改水。在村外水氟含量较低的一个区域打了一眼深井，将管道铺进村民家中，让村民喝上了自来水。刚开始，村民对莫名其妙的水疾有一种本能的害怕。每人每月交两块钱，坚持喝了两年“高价”自来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放松了对饮水卫生的要求，自家尘封的水井盖子又被掀了起来，每人每月两块的喝水钱也省了，关于氟中毒的恐惧在意识里日渐淡漠，第一次改水工程以不被村民利用而告终。

　　如果说村民饮水卫生意识的淡薄是改水失败的直接原因，那么改水后深层水被污染、水氟含量不断走高，则是失败的根本原因。东汾阳村水质的特点是，浅层水的水氟含量高，深层水的水氟含量低。改水工程就是根据这些实际情况，避开浅层水，钻井取用深层水源。让人们没有想到的是，在深层水饮用过程中，由于没有较好的堵漏措施，浅层水逐渐渗入，原本水氟含量较低的深层水受到了严重污染。从那以后，改水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饮水型地方性氟中毒”的危害以“氟骨症”的痛苦症状表现在赵瑞堂身上，村民开始以从未有过的关注度重视起了除氟改水问题。他们最先把问题提向他们的当家人———村支书赵根官。

　　东汾阳村现状

　　赵根官今年60岁，做了40年东汾阳村的支部书记。赵瑞堂从山医大二院一回来，赵根官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村民们纷纷上门询问：“什么时候改水？”

　　这些年，赵根官好不容易把村子治理的井井有条，花20多万打了两口机井，解决了村里2000多亩地的灌溉问题，又花15万盖起一所新学校，孩子们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新教室。没想到，“氟骨症”这个恶魔却来了。

　　赵根官带赵瑞堂来到县防疫站，防疫站又带他们去了山西省地方病防治研究所。在研究所做了仔细的检查后，赵瑞堂被最终确定为重度“氟骨症”病人。

　　2003年12月10日，山西省地病所派专家王正辉、韩凌凌协同襄汾县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对东汾阳村氟骨症发病情况进行调查。调查结果显示：对全村进行东、西、南、北、中划片，布点取水57份，水氟含量处于1.9mg/l—5.6mg/l之间，均值为2.57mg/l。全村3个居民小组215户、876口人，发现氟骨症患者4人，其中2人临床诊断为重度，2人临床诊断为中度。对全村8—12岁在校学生54人进行氟斑牙的检查中发现，40个孩子患病，患病率为74%，牙齿出现缺损的有16人，缺损率为29.6%。儿童尿氟含量普遍偏高。而几乎所有的成人都是氟斑牙患者。

　　赵根官的焦虑

　　自从这次普查后，赵根官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当务之急，自然是给村民改水，脱离高氟环境。

　　用来灌溉的两口机井，有一口离村子只有四五里远，处于东汾阳村周围水氟含量最低的区域，水氟含量大约为1.3mg/l，接近国家标准1.0mg/l。赵根官想，如果把这口井封住，铺管道引水进村，村民就基本上能脱离高氟环境。但是这口井承担着村里1/2农田的灌溉任务。一旦要改作饮用水，为了防止水源被自然污染和人为投毒，必须将井口严加管理，这样就不能再用作灌溉，1000多亩地面临着荒芜的危险。和村民一商量，村民大多持反对态度。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片水氟含量偏低的区域再开凿一口深水井，井深打到200米以下，专门用于村民饮水。可是打一眼这样的水井，大约需要资金40万元。村里打了灌溉井、盖了小学校之后，账上亏空30多万，到哪儿弄这么大数额的一笔钱去？

　　这两年，赵根官不停地给乡里、县里、市里打报告，希望能够得到上面的资金援助。如果上面能给10万，自己向村民再筹集10万，就可以向信用社贷款凑足剩余的钱。但是批复迟迟没有下来。

　　如今，赵瑞堂成了村中惟一基本脱离高氟环境的人。为了他能喝上含氟量少的好水，妻子找人专门焊了两个装水桶的铁架子，每隔十多天就骑上自行车去两公里外的灌溉井里打水，一次能打20多公斤，专门用于赵瑞堂饮用。赵瑞堂身上的疼痛时不时还会发作，他随身携带着止痛药，一旦身上感到不适，赶紧吞服两片。由于长期服用，药剂的毒副作用致使他脸庞浮肿蜡黄，浑身不自觉地颤抖。

　　赵瑞堂说，他经常陷入焦虑当中。双亲都已是古稀之年，一双儿女还没有成人，为了自己看病，家里借了近万元的债，只有妻子一个人在艰难地支撑着这个家。自己不惑之年就完全丧失了劳动能力，身上的痛尚且可以忍受，心中的苦却常常让他夜不能寐，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

　　本报记者兰玲／文寇宁／图

　　在襄汾县，像东汾阳村这样处于饮水型地方性氟中毒笼罩下的村子并不在少数。疾控中心副主任牛俊杰告诉记者，襄汾349个村中，有200多个处于氟病区。而在全省范围内，氟病区广泛地分布在运城、晋中、临汾、忻州的广大农村地区。

　　2005年1月，山西省地方病防治研究所向山西省卫生厅提交了《山西省2004年地方病监测报告》。报告显示：与水氟含量密切相关的氟中毒情况不容乐观。氟病区儿童氟斑牙病情和儿童群体尿氟值高居不下。成人患氟斑牙者人数众多，严重的甚至影响咀嚼和消化功能。轻度的氟骨症患者也广泛存在。但是，监测中发现，由于改水井的井壁结构、使用年限、管理维修不到位等，氟中毒病区改水进度缓慢，改水工程质量总体合格率较低，只占到36.18%。一部分村民健康意识淡薄，还在饮用自家的浅层高氟水。(来源：山西新闻网山西晚报网络编辑：徐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