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山港120公里张网围剿

　　打桩、结网、布网、候潮。巧手的渔民只消摆弄几天，捕捉洄游鳗苗的张网就在象山港混浊的海水里扎下了根，静静潜伏在洄游鳗苗必经的水道之中，一伺潮水涌来，便张开长10、宽2米的大嘴，将那些已经被新鲜淡水味道诱得发狂、急于循港入河的鳗苗吞进腹中。

　　这些入网的鳗苗成为渔货，它们将被蜂拥而至的二道贩子转卖到江苏、福建甚至日本的鳗鱼养殖场里，成鳗后在市场出售，或制成烤鳗、鳗干等食品外销。

　　最近，正是鳗苗捕捞的旺季。然而，据宁波市渔政部门统计，今年象山港、慈溪、镇海等沿海的鳗苗捕捞产量比去年同期明显减少，长江口的鳗苗产量则跌到了历史最低点，仅为去年同期的一半。

　　鳗鱼被改变的命运

　　大自然交给鳗鱼的任务是：进入江湖，成长交配，然后在潮汐的指引下，沿着上代的路线游回大海繁衍出后代。原本这之后才死去的生活，却在撞网的那一刻终止。

　　清朝会稽、上虞两县县志已有海边人家捕捉鳗苗的记载：“鳗，初生时，白如线，俗呼鳗线，三月间，三江斗门多有之，至八月始肥……越人每于秋风潮起时取之。”不过，当时人们只是在沿海闸口用网兜捕捞，鳗苗仅作为一种海珍食品，用来炒鸡蛋，炖豆腐。

　　如今，一张张网眼比蚊帐还要细密的网一层层地从沈家门、磨盘洋、大目洋、三门湾由远至近密布到象山港，由每年的11月初到次年的4月中旬，等候着洄游的鳗苗，一年一度、如篦如梳。

　　据宁波市渔政部门估计，目前象山港内专门用于捕捞鳗苗的张网至少有1.2万顶。每顶以10米计的话，张网总长度达120公里，而象山港的宽度仅在6公里左右，这意味着如果将所有的张网连起来，可以拦截象山港20次。在这样的捕捞强度下，究竟还能有多少鳗苗能够成功洄游到淡水中去？

　　捕捞量跌至历史最低点

　　业内人士担心，如果再不合理开发和保护鳗苗资源，大黄鱼的悲剧将会在鳗鱼身上重演。

　　“能逃出去有多少就不知道了，但捞上来的是一年比一年少了，”宁波鄞州咸祥镇芦浦村的卢志海叹了口气：“去年我总共捕到了4000条左右，今年大概在1500条。这在往年，也就是一天的产量。”

　　卢志海有近20年的鳗苗捕捞经历，拥有61顶张网，每年11月敲下网去，12月开始就有鳗苗入网，每天上午驾船去收网，不管多少就是一天的收获了，到次年4月将网收起，回家种地。“靠海吃海，芦浦村像我这样的渔农民有二三十家，”他说：“我算是中等规模的。”

　　捕捞鳗苗的收入占卢志海家庭收入的一半，尽管今年产量少，但由于国际市场对鳗苗的需求量大增，鳗苗的收购价格从去年2元一条暴涨到10元一条，他还是能赚10000多元。

　　曾经一天捕到2000条，现在10条都不到

　　“这个钱不是那么好挣的，子孙后代将为此付出代价。”象山港渔政站站长龚小召说。

　　实际上，代价已经显现出来。卢志海在采访中经常会沉浸到对“黄金年代”的回忆中去，“有一天去收网，往外倒鳗苗，倒啊倒，倒啊倒，怎么都倒不完，”他说：“那一天就捕上了2000条。”这句话，说的是十多年之前的事了。

　　如果再往前十多年，那时候还没有张网捕苗这一说，都是沿海居民没事的时候到各个水闸边转悠，拿个大网兜，看准了一兜就有个十条八条的。最过分的也就是划个小木船漂在海边，用手提小网撒着捞，几个小时也能捕到数百尾。后来不知道是谁最先弄来了网眼比蚊帐还密的张网，在象山港里一拦，就发财了。

　　据他说，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鳗苗每公斤5000多元，到1989年春呼啦啦蹿到每公斤1.8万元到2万元。谁只要拥有一小塑料袋鳗苗，就是个“万元户”，而捞取这袋鳗苗，有时只在一夜之间。

　　“那个时候，一个季度下来净赚10多万的人有的是。”龚小召说。而现在，卢志海漂在海上的张网越来越多，收获的鳗苗一天才10多条。

　　问题出在哪里？

　　1.无证捕捞龚小召告诉记者，从事鳗苗捕捞的渔民必须办理鳗鱼捕捞许可证，一船一证，据统计，整个象山港像卢志海这样的捕鳗船有200余艘，但有二至三成是无证的非法捕捞“黑船”，所以港内实际捕鳗船已超过这一数字。

　　办一张鳗鱼捕捞许可证并不是困难的事，根据2003年浙江省鳗苗渔政管理规定，只要拥有检验合格的渔船、作业人年龄在60岁以下的都可申请到这张证，“无法用行政手段来控制捕捞户数量。”龚小召说。

　　2.无证收购根据规定，前来收购鳗苗的单位和个人必须持有《浙江省重要经济价值渔业资源收购证》，但是这项规定也形同虚设，卢志海家一天来好几拨收苗人，他没见过谁有《收购证》的，“谁的价格好就卖给谁啊，”他说：“现在不太管了。”

　　一位来自福建的鳗苗贩子坦言自己没有《收购证》，他不无自豪地说，自己在上海浦东机场有相当强的人脉：“我收来的鳗苗每天直运日本！”

　　3.违规捕捞当地人在12月就开始捕捞也属违规行为，按规定，每年的捕捞时间为1月16日至4月15日，很多渔民对记者说“我干了那么多年，也没人来管过，不要紧的。”

　　按照现在的管理体系和力度，渔政部门无法调控捕捞船的数量和张网的大小，而渔民在利益的驱使下一定会竭泽而渔。无论是老渔政工作者龚小召，还是靠海吃饭的卢志海，都为了鳗苗而忧心忡忡。但是，大海里的张网仍在随着潮汐一张一翕。

　　(记者卢哲恒 都市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