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开大处方医师去扫地

　　2005年，3月20日，长江入海口的南通农场。

　　一名头扎绷带，手持附近一家民营医院处方的渔民站在了农场医院大门口。“我要见王志成院长，半年前也是跌破了头，经过王院长治疗后很快好了起来，医疗费总计不过50元，可前往一家民营医院治疗，一天的药费就要200多元，我没有钱……”事实让这位渔民失望了，有人告诉他，王志成已没了处方权，且被安排到医院总务处报到，干起了扫地工了。

　　这件事成了南通农场一万多居民议论的焦点，在当地人的心中，王是一位“不拿红包，不开大处方的医生”。

　　王志成的院长历程

　　王志成在南通农场医院被人称为“一把刀”。1978年，王从徐州医学院毕业后一直在农场医院工作。2000年初，由于农场医院入不敷出，农场领导决定公开招聘院长。当年，王以一票反对，39票同意当选为院长，据王称，估计当年反对他的就是现任医院董事长、当年的医院党支部书记顾金其。而顾对于王的判断嗤之以鼻。

　　王当院长期间，推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首先他实行了采购比价制，不要回扣，打破原先一个人说了算的体制，成立专门的采购小组，谁家的药品便宜就进谁家的货，为医院省了不少钱。另外王还采取了手术“封顶制”。王规定：在农场医院做一个“胆囊切除”手术，病人除吃喝外，医疗费控制在2000元以内；而胃癌根治术封顶费为3500元；剖腹产1600元；阑尾切除1600元……由于王将“封顶费”广告做得满天飞，最终赢得了除农场外的其他乡镇以及外县市患者前来就诊，为医院争取了许多病员。其次，王还实行严厉的举报措施，一旦发现医务人员收拿红包，坚决查处，并且给予举报人重奖，该院妇产科的一位女医生，在那期间收了患者的红包，被王处罚了2000元。

　　南通农场分管科、教、卫的党委书记朱启明对记者称，王为人正直，从不吃回扣，不收拿红包。他当院长第一年，医院就扭亏为盈，盈余50多万元。而医院现董事长顾却称，王是一个出色的医生，但不见得是个好领导，王当了4年院长，后任从他留下的账面上只拿到1.5万元。对于顾的说法，王及邱等老同志称，现领导没有将王购进的数十万元设施，还有帮职工多交的一年保险金计算进去。另外王主政末期出现的“大处方”问题，导致医保超额，医院被医保单位重罚30多万元的罚金也没有计算进去。

　　30万罚款丢了院长

　　提及这被重罚的30多万元，王称，这是一个阴谋！也是导致他下台的一个重要原因。

　　王的院长任期在2004年9月结束。当年9月，改制后的医院进行了新一届院长选举，而在选举之前的两三个月内，南通农场医院16名有处方权的医生中，有数名医生的医保处方值出现了严重超标现象，也就是所谓的“大处方”，因此，农场医院被医保主管部门罚款了30万元。也因为此事，王在9月份的院长选举中，以1票之差败北。

　　农场医院现办公室主任杨建斌称，王对此事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而王称，自己从不乱开大处方。这几名乱开大处方的医生，当时他曾严重警告过，他知道，可能背后有人操纵着这几名医生。顾坦承：30万罚款对王的下台起了很大的影响，但操纵一说，纯属臆断。

　　另外记者从南通医保管理部门获悉，自南通农场医院进入医保定点单位后，王的医保平均处方值为50元左右，属于中下水平。而杨建斌称，现在，王的处方值已是最低水平了，他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王在第二次演说前，在黑板上写下了几个大字“4年功过，任尔评说”。　不认错安排去扫地

　　2004年底，王志成成了农场医院一名外科医生，同时他也是该院的一名监事。2005年1月26日，王来到会计钱某那里，要求看上月工资表，钱拿出了工资表，王看完后称，自己不能乱开大处方，肯定完成不了任务，凭什么扣他数百元的奖金？他要复印工资表，钱坚决反对，王还是坚持到楼下复印了。钱拿到工资表后立即向顾等人汇报，当天院方以王无组织纪律性为由，要求王作出书面检查并停止了他的处方权。由于王拒不检查，2005年2月2日，院方再次出具了对王的进一步处理通知，将王调至总务科。据王及部分医生介绍，王2月3日到总务科报到后，大家看到他那天手执一把大扫帚，在医院走廊上、花园里认真地扫起地来。

　　王扫地的当天，医院有好事者拿着相机拍下了“为民院长”扫地的镜头，很快这个镜头在农场广为传播。记者在南通调查时，这位好事者向记者提供了王扫地的镜头。而南通农场医院现任董事长顾却称，当时并没有安排王去扫地，是他自己主动去扫地的，他是在“作秀”，而之所以将王调至总务处，是因为王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还称医院能将他怎么样。　百多农民联名夸老王

　　尽管56岁的王志成被暂停了处方权，且被医院领导称之为“作秀”做了一回清洁工，但农场了解他的居民们却坐不住了。

　　3月22日，记者收到了当地一百多位农民的联名信，内容是“外科主治医生王志成是农场有名的一把刀，替病人开刀从不收红包，也不收礼，这样的好医生却被停止了处方权，到后勤扫地去了，究其原因竟是医院规定有处方权的医生，每月必须超过多少处方值才能拿到奖金，否则将被扣去奖金，王医生不愿开大处方，达不到医院的要求，300元的奖金被扣了200多元。农场老百姓认为，医院与其他行业不同，如果鼓励医生创收有奖，结果坑害的是老百姓，医院也就变了性质，我们只有以联名的形式为王医生讨回公道……”

　　对于这份联名信，农场医院的领导可谓不屑一顾，他们称是王本人自导自演的闹剧。

　　本月22日，记者在王陪同下前往农场小学核实顾建云老师被开大处方一事，正好遇到该校的杨小燕老师，尽管王并不认识杨老师，可杨却认出了王志成，她大声呼喊了一声王院长，后经杨提醒，王终于回忆起自己与杨打交道的经历。据杨老师介绍，两年前，其父患有疝气住进了农场医院，王院长是其父亲手术的主刀医生，手术前，杨家分别给数名医生揣了红包，可手术后，只有王院长将红包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杨老师。

　　一位农场的修车师傅告诉记者，王院长是“修人的”，他是修车的，王院长“成也红包，败也红包”，倘若王打开“红包”之门，他这辈子定会大红大紫的。　王志成申请劳动仲裁

　　尽管已是春暖花开，可王志成却没有丝毫的暖意。自己向劳动部门申请的劳动仲裁至今没有消息。王称，劳动仲裁结果下来时，他的第56个春天便正真到来了。“作为一名医生，因为反对潜规则，因为处方值少，而被扣发奖金，以及剥夺处方权，这是怎样的痛呀……”王呜咽着。

　　记者告别王之前，又来到了农场医院的直接主管单位，农场办公室。农场组织科的徐新民科长接待了记者。他称，王与医院现任领导的矛盾他非常清楚，此事他一直在过问，但由于医院已经改制，农场的意见只能是参考意见，一切由医院说了算，他曾就王被暂停处方权与扫地一事与医院董事长顾联系过，顾明确地称，这事不是他一人说了算，需董事会开会讨论研究。

　　“尽管王的脾气有点不太好，但他的确是个好医生，不能因为人家的处方值达不到你的要求，就扣发奖金，而且因为一张本该透明公开的工资表被拿走复印，你就剥夺人家的处方权，将一名德高望众的医生调至总务处扫地，这种做法的确有点过分了……”

　　作者：潘瑞锴

　　（来源：南京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