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鞋子旧鞋子

　　有人说：“最好的鞋子就是穿在脚上感觉不到有鞋子。”意思大概是既合脚又舒适吧。

　　我有过一双“最好的鞋子”：中筒靴子，黑色，里外都是软牛皮的，圆方头，三分高的坡跟。我很爱惜它，每每穿时都擦得干干净净，它柔和地闪着光亮，看起来新的似的。爱惜的原因或有几个：那年生日的时候，先生陪我去商场替我挑选了这双鞋子。另一个原因则是适脚，走起路来，可以感觉鞋子的柔韧和弹性，即使穿着打一个小时羽毛球或逛半天街，

都不感觉累脚。还有，那中庸的款式，在年复一年林林总总的流行潮流中一直保持着一贯制：不时髦，也不过时。还有，皮子和鞋底都厚实，穿着暖和……

　　穿到第四个冬季，也是来长沙的第一个冬天，终于熬到要回老家过年了。一家人穿戴整齐准备去机场。先生望着我的脚下说：“女人的一双鞋子，顶多穿三年，再穿下去别人要说不讲究了。”他问为什么不穿别的靴子。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问我为什么不穿他出差带回的那些国内国外的鞋子。我说某双鞋头太尖，跟太细太高，走路得绷紧身体才不趔趄；某双颜色和衣服很难搭配，还有鞋带绕来绕去，穿脱起来太麻烦；有的鞋底光光滑滑，走老家的冰雪地要摔跤的；有的皮子薄，穿着脚冷。

　　从那时开始，就计划着再买双“最好的鞋子”，以取而代之。无论春夏秋冬去商场，都留意着，终不得。好在一年年下来，这双靴子忠心耿耿，甚至连拉链都不曾坏过。今年春节前回老家，出门的时候，一边穿鞋一边有点难为情地对盯着我鞋子看的先生说：“总也穿不坏，怎么办啊。”先生无奈苦笑：“一双鞋，穿着过七八个年，服你啦！”

　　唉，有些话是不该说的。比如“总也穿不坏”之类。那天在外边吃过晚饭，踏着没脚深的雪走回，脱鞋的时候发现右脚的袜子是湿的。拿起鞋子细看，原来前头内侧的鞋帮和鞋底处裂开一个约两寸长的口子，前掌还有一条深深的横向裂痕。

　　换双袜子，把这只可怜的鞋子套上个一次性浴帽，继续穿着直奔离住处不远的银座商城。商场还有40分钟下班。在一个个卖鞋的专柜前流连着，在先生“抓紧抓紧”的催促中不时坐下来试着。即使到了山穷水尽，也不愿将就。还好，总算遇到颇中意的。也是三分坡跟，黑灰色的，鞋头是有点秀气的瘦长，靴筒不是去冬泛滥流行的高筒，刚刚过脚踝一点。式样和颜色也都雅致，只是穿起来有点紧。服务员说里外全皮的鞋子，一穿就宽松了。看价钱，不菲，也只有买下来了。

　　如今，脚上的新鞋子已经合脚而舒适。但我还是偶尔想到那双跟随我许多年的旧鞋子。曾提着它，到过几家修鞋的小店，都没能修好。于是，不再修了。给它上油，擦干净，放进鞋柜。

　　我大抵是个恋旧的人。于人也罢，于物事也罢。但有些人会成为故人，有些事会成为往事，有些物甚至会成为废物。那些昨日情怀，只能像对待我心爱的旧鞋子般，依然仔细打理着，收藏着，回味着。

　　联想到人们常常把婚姻比作鞋子，我不以为然。其实，人活着，寻找心灵的安宁和快乐就像为脚寻找一双“最好的鞋子”一样，拥有了，便珍惜着，失去了便寻找着……

　　活着就得走路。

　　走路，总得有双感觉好的鞋子穿。

　　作者：木华

　　（来源：长沙晚报）